【土司府·龙门阵】吊脚楼人家(十七)

 

我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连三天都去吊脚楼。佬海见到我只说:“嘿嘿,来啦?”我也装糊涂回答:“呵呵,来啦!...



我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连三天都去吊脚楼。佬海见到我只说:“嘿嘿,来啦?”我也装糊涂回答:“呵呵,来啦!”只有梅香朝着佬海吼:“放假嘛就是要让他耍嘛。补么子课哟!”梅香说的是二佬。傻瓜都听得出来,梅香话中有话,只是不愿意直说罢了。

“今天还要算那个水塘流满没有?”二佬问我。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都流两天两夜了,肯定流满了嘛!”

“那今天学么子哩?”二佬歪着头问我。

“不学么子,今天我向你学,你教我唱山歌如何?”

“真的?”

“真的。”

“随便唱哪样都可以?”二佬有些疑惑。

“唱哪样都可以。”我肯定地回答。

二佬也不征求佬海和梅香的意见,完全的小孩子脾气,书包往旁边一扔就开唱——

看到栽秧看到薅。

看到谷子含了泡。

看到人家吃新米。

你说心焦不心焦?

酉水两岸的孩子与生俱来就会唱山歌,二佬平时野惯了,山歌自然比一般孩子学得多。二佬唱完一首就朝着我笑。我做贼心虚,还以为连二佬那么小而简单的人,也发现了我内心的秘密,情不自禁,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了。

花花正好爬在吊脚楼的栏杆上看我们,她手里拿着书,像是在背诵课文的样子。二佬的歌声刚落地就吼二佬:“正经的你学不会,歪牌子学得多!”二佬只怕佬海,不怕花花,花花指责他反而成了鼓励他——

秧子苗苗行对行。

一路青来一路黄。

苗苗黄来欠粪草。

妹子脸黄欠情郎。

二佬唱完还想笑,可笑声来不及出口梅香的骂声先到了:“唱你狗日的猪脑壳!正经东西你狗日的学不来,日古弄帮的东西你得行得很(俚语:厉害)!”二佬也不怕梅香,鬼脸儿笑兮兮的。梅香拿着扫帚追着二佬,要打他的屁股,二佬嘻嘻哈哈的东躲西闪,像金庸笔下的“凌波微步”。佬海站在阶沿边一声断喝:“跑你妈个球!”二佬立即就泄气了,焉缩缩的,一脸狼狈的样子,马上就回到了解放前。

我小心翼翼收拢自己异想天开的思绪,看到花花还爬在栏杆上,既搞不明白是出于男人的勇气,还是因为自卑必须得到掩盖,竟然朝着栏杆高声地叫了一声:“花花,花花,你今天没有读英语嘛!是读的语文书吗?”

“背文言文。”我感觉心都快跳出喉咙了,不是害怕花花不回答,是怕自己问得不是时候,或者问得不痛不痒,让佬海和梅香发现我纯粹问的是废话。事实上就是问的废话!

“你们原来学不学《琵琶行》呢?”没想到我的废话竟然引蝶入花丛。

“学哟。还有《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蜀道难》呢?”

“也有。老师还重点讲了‘噫、呼、吁’细微的差别呢。我记得,我记得!”我简直有些得意忘形了。

花花站在高高的吊楼上,冬天的阳光穿过慈竹林,又穿过幽静的吊脚楼上的走厩,把她陪衬得十分经典而纯粹。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那些一夜无眠的幻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从容、镇定。我还想在她的面前卖弄一下自己,东拉西扯的,一不小心就说到《雷雨》上去了。

“我最喜欢鲁大海。”

“我不是很喜欢哟,我喜欢描写周冲的那些文字。”花花旗帜鲜明。

“周冲是个公子哥儿。”

“才不是哩!他聪明、好学、活泼,又有爱心。”

“鲁大海关心工人疾苦,代表着进步的力量。”

“我又没说他不进步,不好……可就是感觉……”

“感觉么子呢?是不是他没得周冲洋气嘛?”

“你扯到哪儿去喽,纯粹是歪解我的意思。”花花嘴里说着我歪解了她的意思,脸却不经意地脸了。佬海和梅香这会儿插不上话了,都站在屋檐下听我和花你一句我一句“爬河”式的对答。梅香无趣,到吊楼下面围绕猪圈找她自己的活儿去了。佬海说天气不错,到后山砍几棵树子去。

我一边目送佬海出了院门,一边和花花说话。我问花花学校那个“桂花园文学社”还在吗?花花回答还在呢?指导老师是川大中文系毕业刚分来不久的。

“他知识好丰富哟。又会写诗,又会弹吉他,足球也踢得好。老喜欢穿马拉多纳的10球衣。”

“学生们都喜欢他吧?”

“喜欢,喜欢!”花花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到马拉多纳,我情不自禁地给她说我们快毕业的时候,广播里直播中国女排对东洋魔女日本队:“全校师生都围在高音下面听!”

花花说:“是吗?好激动人心哟!”那时节我才发现她除了嘴角那颗小小的黑痣,耳朵的背面也有一颗同样小小的黑痣。

老天,我竟然不知不觉之中爬上了吊脚楼,已经站到她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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