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您说的，就跟我多不中用似的

所有的痛苦，不过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周末晚些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大意是我的条件比较符合加入一个文玩俱乐部。还附带说我的朋友某某某已在那里等着与我相遇。我一看就乐了，这不是挤兑我么？就像朋友圈有时推送的玛莎拉蒂广告一样。后来无聊随手查了一下该短信号码，大概也算不得是诈骗号。于是又查了下该俱乐部，在网上还确实挺知名的，按照他们提供的邀请码，我简单注册帐号进去看了看，还真的发现了几个熟人。客服即时给我发了一条私信消息，说是我可以把自己多余的文玩放在这上面参与竞拍。我逛了一圈儿，发现无非就是一个打着交流旗号的交易平台，就像那些打着足疗幌子的根疗小店。于是作罢。

我还是比较好奇我认识的那几个熟人是缘何进去的。便问他们。他们的回答都如出一辙：瞎说，我才没有进什么俱乐部。我正疑惑不已，他们随即也截图说自己收到的短信，短信后面竟然赫然也写着我在那里等着他们。我们哈哈大笑一番，觉得这个平台的始作俑者真是鸡贼到家了。这多像以前那个空手套白狼的段子啊。

一个老头跟儿子说，我给你找个媳妇吧。

儿子说，不用，我要自己找。

老头说，可是这个女孩是首富的女儿。

儿子说，哦？果真如此的话，那当然可以。

老头找到首富说，我给你找个女婿吧。

首富说，不需要，我女儿不愁嫁。

老头说，可是这个小伙是世界银行副行长。

首富说，哦？果真如此的话，那当然可以。

老头又找到世界银行的行长说，我给你找个副行长吧？

行长说，不用了，我的副行长齐了。

老头说，可是这个人是首富的女婿。

行长说，哦？果真如此的话，那当然可以。

瞧瞧，这老头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富豪的女儿，当上了银行的副行长。这么说来，诸葛亮不说是这一招的鼻祖，也算是集大成者吧。

但说回来，这个所谓文玩俱乐部的玩法儿，特别卑劣，它会提前把某个小圈子里的人员信息买来，挨个注册好马甲，等你本尊真的注册进来了，系统监测到同名的话就自动屏蔽马甲，如果你用的是化名，那么系统也会根据你的电话（必填项，需要短信验证）自动屏蔽掉那个本名马甲。这样就不会显得那么蹩脚。我试着联系那些熟人的马甲，系统却提示该用户尚未完善信息。

你看，多么光天化日地打劫啊。

然而它不过是利用我们的那点儿心理不设防而已。

通俗讲就是小范围相信，大范围质疑。

每一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所以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会引起你的重视，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人的软肋所在。为什么我们喜欢托关系找熟人，说白了就是心理依赖症，也正是如此，才有一些下三滥的杀熟。日复一日，我们变得敏感多疑，对一切都不放心，但又没有办法去熟稔一切，精通所有，因此完美主义者最容易患上强迫症或抑郁症，恨不得一切都自己亲力亲为。无能为力之后，只能自己为难自己。

你就拿我来说吧，领导总是教导说，你不能所有事儿都自己干，自己累个半死不说，长此以往，下面的人没有进步空间，怎么能成长得了呢？你这不是自私么？我说我去，你以为我有病啊自己抢活干。实质上无数次都试着交给别人去做，但不管交代得多么细致入微，最终还是得我自己重来一遍。于是干脆，一开始就自己来，反而节省时间。当然，这倒不全然是别人做得不好，而是凡事总有个感性认知，总觉得他人做的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其实还是不相信他人罢了。

说白了，我们都是这世上无用的人，却因为横七竖八的牵念，有了周遭彼此重要的人。这些人是亲人是友人是熟人，有时是陌生人。我们只相信少数人，对多数人冷眼旁观，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再后来，也不过是他塌他的，我忙我的。仅有的交集是，茶余饭后有人会这么说道：你知道吗？那个人，他塌了。仅此而已。

相信本身也有悖于人性。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对自己过于相信。总觉得自己像歌词里说得那样，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那你咋不上天呢？所以鸡汤届经久不衰那句“你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每当有类似表述的时候我都会条件反射般想起《爆裂鼓手》的极限挑战，或者准确说，叫变态压榨。进而又想起王朔那句“成功不就是挣点钱让傻逼们知道吗”。

想来我们不如承认自己无能的好，就如费尔南多佩索阿所言：所谓郁闷，不过是灵魂失去了哄骗自己的能力。也如王小波所言：所有的痛苦，不过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所以你看，人毕竟都有七情六欲，真是横刀砍去郁闷或者痛苦，固然是能力通天，但能力通天的人，一般也只能待在天上了。祝你和太阳肩并肩。

工作以前我总觉得，我靠能力吃遍天。大有一种今生今世我将永不受穷的意气风发。而今发现，当年说话太快，忘了停顿——因为人家听完后总会瞪大眼睛再向我重复一遍：我靠！能力吃遍天？所以现在我总有一种今生今世我都要这么穷下去的心灰意冷。

多年以前我面试过一个牛气冲天的毕业生。

我问他，你都会什么呀？

他答说，我什么都会啊。

我说，那你想干什么呀？

他答，我干什么都行啊。

我说那你会采访吗？

不会。

会写稿吗？

不会。

会做图吗？

不会。

……

我最后又问，你都会什么呀？

小伙子估计脑子这会儿才转过来。

他低头搓着衣角，不好意思地说，瞧您说的，就跟我多不中用似的。

（写于2013  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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