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有人家

 

路越走越不像路,最后没路了。我已经走进了长白山的密林深处,头上的遮天蔽日的松林,四周也是弥补透风的松林。没...



路越走越不像路,最后没路了。我已经走进了长白山的密林深处,头上的遮天蔽日的松林,四周也是弥补透风的松林。没有人烟了,我这样想。

转过一个山嘴,展现在眼前的是片白桦林,有些稀疏。再走一程,隐约见前方一个茅草屋。可能是猎人的窝棚把?或者是方山把头的临时住所。我这样想着,走进毛草屋,推一下屋门,虚掩着的门开了。没人,映入眼帘的是一铺土炕和锅碗瓢盆,屋角堆着山野菜,炕梢堆着两个行李卷儿,炕头两者有些不知名的草药,墙上挂着一支陈旧的猎枪,我猜对了,肯定是猎人窝棚。

屁股刚挨炕,门外忽然传来了声响,我没在意,我知道山里人热情好客,他们不会计较我擅自闯入的。紧接着传来狗叫,我慌神了,我知道,猎狗可不是好惹的,连山里的黑熊对对他打怵,何况我了?我赶紧站起身,像门口走去。正巧,于一个小姑娘打个照面。

“啊,你是谁?”也许是太突然了,小姑娘的眼里充满了惊讶。他身边的大黑狗也圆瞪着眼睛哄着向我示威。只要小姑娘吆喝一声,大黑狗会立即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的。

“别害怕,小姑娘,我是好人,路过这里……”我望着她身边的大黑狗边搭着话示意她别让大黑狗上来。

“咯咯咯……”小姑娘看我吓的狼狈样笑了起来。他喝住狗,把我让进屋。

“你是调查野生动物资源的吧?前些日子还来一些人呢。他们说是联合国的,我看也像,尽是高鼻子黄眼睛的外国人。”

我含糊地说“我不是调查队的,我是来采风的”

“咯咯咯……”小姑娘又咯咯的笑起来。可能是看我不象坏人,还挎着相机,就把我当成自己人。“我知道了,你是记者,连写带照,往报上登。对吧!”

我点点头,挺佩服小姑娘的眼里和判断力。“你几岁了?”

“十二岁。”

“什么名字!”

“山花儿。”

“多好听的名字,读几年级了?”

“没读书,山里人用不着读书,读也没有老师教。”

“你家里人呢?”

“家里四口人。爸爸妈妈去山外的大连经商去了,听说好远好远的。我陪着爷爷在山里过活。我不想跟爸爸妈妈去山外。山外没意思,那是有文化人呆的地方。我市山里人,我爱山,我更喜欢陪爷爷。”

“那爷爷做啥去了?”

“我爷爷从前打猎,是有名的炮手。若是见到野兽的影儿,他就甭想逃。”山花儿边说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猎枪,“现在不打猎了,护林、采山茶,也挖药材。俺这里的山茶可值钱了,蘑菇、木耳、山蕨菜、刺老芽、猫爪子菜、三叶菜,多着呢,晒干了运到山外都能卖上好价钱。爷爷和我说负责采集,爸爸妈妈负责往山外运,卖给城里人吃,也出口卖给外国人。听说外国人最愿吃这里的杉菜,说是“绿色食品”。不瞒你,记者叔叔,若是运气好,还能挖到人参呢!去年我爷爷就挖到一颗人参,七品叶的。你猜能卖多少钱?三万呢!挖人参的地方都保密,过三四十年,还能长出一茬人参呢,祖祖辈辈取不尽用不完的。记者叙叙,你说俺长白山是不是聚宝盆?谁能愿意离开?”山花打开话匣子就没完。

从山花的嘴里,我知道她爷爷是一位年迈七旬的老人,人称外劳务,祖祖辈辈儿媳听说山货赚钱,便到山外闯荡去了,哪年都能赚几万元。小两口跑野了,山里留不住了,也劝王老五到山外享几天福,别顿山沟了。王老五说过不惯城里的生活,空气污染,喘气都憋着慌。小孙女心疼爷爷,宁可不读书也愿给爷爷做伴儿。就这样爷孙俩在大山里相依为命了。

吃晚饭时,我和王老五搭上了话,对这位大山里的老人了解得更多了。他原先是林场的护林员,十年前就退休了,他可闲不住,愿意在老林子里转。虽然国家三令五申的禁猎,可还有偷猎的。王老五在山上,谁也不敢偷猎。王老五使他们的祖师爷,都怕他。

“你干嘛不到山外去生活呢?”我喝了一口酒问道。

“在山里和獐狍野鹿打了一辈子交道,离不开他们了。就是停一停虎叫,看一看黑瞎子(黑熊)做过殿的地方(指黑熊在树上坐折的树枝)心里都舒服。你没听说过马

永顺三十年前是伐树劳模,三十年后市植树劳模吗?他那是还欠大山的债呀,我也是还欠大山的债呢。债还不清,死了也闭不上眼睛的。”

王老五的话使我深受感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呈现出一幅宽容的神情,显得非常可爱可敬。谁说猎人的心肠最狠毒?我分明感受到他们的心底是那么慈祥和善良。能够真正懂得动物,爱惜动物,理解动物,与动物交朋友的不是别人,而是真正的猎人啊!

第二天,山花儿非要领我见见长白山的真模样儿。我和山花带着大黑狗往深山里走去,“扑啦啦”,一只小鸟惊飞起来,仍下一串银铃般的叫声。山花问我:“听清小鸟说什么了吗?它在喊‘棒捶’呢,它叫棒捶鸟,专吃棒捶籽,跟着它走就能找到棒捶。知道啥叫棒捶吗?棒捶就是人参,山里人的叫法和山外人叫法不一样。棒捶鸟事方山人的向导,也是棒捶的播种机,它的屎拉到哪里,哪里就长棒捶。”

“真新鲜,我还头一次听说棒捶鸟呢。”

“那当然,除了长白山哪还有棒槌鸟儿?你没听说的多着呢。记者叔叔,我劝你常来俺这里,多写写长白山,让天下人都知道俺这里是最美的地方。今晚上日头落岭的时候,你就会看到西边的天血一样的红,红的鲜亮,把满山满岭都染红了。在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满山满岭又变了样,山是半边亮半边朦胧,林子也是半边亮半边朦胧,水也显得半边朦胧,就象一幅画似的。可它又是变幻着,一会儿变亮了,一会儿又变黑了,让人琢磨不定。早晨更好看了,当东边的天慢慢亮起来的时候,你要耐心地等。等到林子里的鸟都叫起来的时候,就会看到火球一样的太阳升起来,彤红彤红的,啥东西都被太阳染红了……”山花儿不停地介绍着,夹着她的想象,也夹着她的创作。我被山花儿的情绪感染了,也被她生动的描述感动了。多么聪明的山里的孩子呀,可惜她没读书,若是她能读书,长大了说不定会成为诗人或画家呢。我这样想着,问山花儿:“你会唱歌吗?”

“会呀,是妈妈教的。”山花儿放开嗓子唱起来:“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一片片林子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随风传,哎……,谁说俺家乡好得呀咿哟,美好的生活千年万年长……”

山花儿的歌声伴着山风,伴着行云,伴着流水,在长白山的密林深处久久地回荡。我知道,山花儿的歌声是唱给我听的,也是唱给山外人、城里人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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