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之隐忍与伟大

 

司马迁...





文学史上有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穷困是作家的不幸,却是文学的万幸。乍一听人情寡薄,但真是如此。经典作品的诞生大都仰赖作家泥泞困窘而又挣扎的生活遭际。

韩愈在《送孟东野序》中讲到,“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有思,……”不平则鸣,他认为现实世界的不自由、不公平的遭际让作者产生不平的思想感情,是成就其文学创作的动力。所以“穷而后工”,文人越不得志越是穷困,诗文也就写得越好。更早的司马迁也持有相同的观点。他说:“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贤圣发愤之所为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由此可见,作家之深刻,往往来自生活的跌宕。



“穷”字多义。除了物质层面的“穷困”,精神层面的“穷困”才是内驱的强大的力量。精神上失去欢悦,郁结成难以言说之痛苦,作家群体转而把这种复杂的痛苦的生活情感体验化成了文学。司马迁便是其中不得不举一个例子。

鲁迅称《史记》为“无韵之离骚”,司马迁在史学、文学上毋庸置疑是里程碑式的人物,光芒万丈,无法逾越。但要知道,在气势磅礴的大汉王朝,司马迁只是一个小人物,无足轻重。他的成功与伟大正是源于愤愤难平,隐忍苟活的精神之困。只因他未被“困”住,发愤著书才有了华丽的转身。

司马迁出生在武帝统治的时代,父亲司马谈当职太史令,掌管“文史星卜”,是一个小官。可这个小官有一个极为远大的理想——写一部完整的史书。不过这个理想终究未能完成,司马谈临死诀别之时想“子承父业”,便把这一个宏愿加注于儿子司马迁身上。史官世家,这些都算正常之现象。司马迁也是胸怀高度的热情,父亲之未竟事业,自己的誓言无不强烈地召唤他的主观能动性,于是他漫游华夏大地,做着精细的准备。奈何天之祸患无可抗力,公元前98年,李陵战败投降匈奴,汉武帝怒火难抑。司马迁与李陵之交“素非能相善”,但司马迁敬重李陵为人忠孝廉洁,有国士的风度。他原想找机会向武帝陈述自己的看法,奈何人微而不得机会。恰逢一次武帝召见,询问了他的看法。司马迁初衷是通过自己的陈述能宽慰武帝胸怀,堵塞朝中攻击、污蔑李陵的言论,不想却引火上身。武帝认为他替李陵辩护,诋毁宠妃之兄李广利,便立刻把他关进监狱,处以死刑。当然司马迁没有死,众所周知,一介穷官无钱赎免无妄之灾,选择了残酷而又耻辱的“腐刑”。受刑之人,体肤之痛无可厚非,腐刑不同于其它的刑罚的是行刑之后会生生剥去做人的尊严。



在《报任安书》中,他写到“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昔卫灵公与雍渠同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袁丝变色:自古而耻之。”司马迁历数典例,畅叙心中悲楚。刑后身列宦竖——中书令,负责百官报告的转达,这个官职专有宦官充任,对于常人而言,担任这样的官职本身就是一种耻辱。因此他说“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这几句字字滴血句句断肠,内心的痛苦挣扎、愤懑、煎熬无不令人扼腕。

那么,是什么让司马迁隐忍苟活下来,而又发愤著书呢?是他内心的理想与事业。司马迁自己说,“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他的理想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他希望自己的事业可以“补敝起废”、“沾溉后人”。然后死而无悔。就像他那震撼千古的名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趣异也。”他把自己的理想和事业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超越了生死。这才是最为崇高的精神,司马迁因此而伟大。



逆境总被世人抗拒,逆境确是生活最好的导师。它教你认清人物,教你看透浮世。幡然醒悟的时候,炽烈的希望总会在逆境中得以燃烧,绽放。当一个人执著而又热烈地追求一个目标的时候,一定要不拒逆境,以隐忍和“倔强”为力,拒绝命运的摆布,不让心志飘荡,燃烧心灵之火,照亮我们向前的去路。若你隐忍坚强,即使鄙小如蝼蚁,亦得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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