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家族传承的六维空间

家族传承一直是世界性难题，也是民营企业家永远关心的话题。经过30多年经济的高速增长，家族企业传承已经成为中国经济持续发展中的重大趋势和挑战。...



家族传承一直是世界性难题，也是民营企业家永远关心的话题。经过30多年经济的高速增长，家族企业传承已经成为中国经济持续发展中的重大趋势和挑战。2014年“新财富500富人榜”中，67%上榜企业家年龄超过50岁，这意味着在未来的10~20年间，这些企业即将完成家族传承。

家族传承通常意味着重构既有的管理权、治理权和股权格局，塑造新的家族与职业经理人关系，孕育下一代家族领袖；而这些内部秩序的调整又往往伴随着外部的诸多挑战，政治、经济、文化、技术和法律环境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化。这些内部和外部的重大挑战使得家族传承格外艰难。

家族传承，究竟传的是什么？这是每一个家族都应该反复思考的重要问题。对这个问题认识的正确与否及深刻程度，对家族传承的成败有着重要影响。

我们认为，家族传承，至少包含如下六大维度，即产业资本（Industrial Capital）、金融资本（Financial Capital）、人力资本（Human Capital）、家族资本（Family Capital）、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和智慧资本（Intellectual Capital）。其中前两项为有形资本，后四项为无形资本。

传承失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能有效地识别、管理及传承家族的六大资本，以及忽略六维空间彼此之间的转化关系。家族通常过于注重有形资本的传承，而忽略了更重要的无形资本的传承。其实，无形资本才是创造价值的源泉，是有形资本的源头活水。

产业资本，是指家族核心实业公司的股权（通常表现为家族创办公司的控股股权）。根据哈佛商学院家族企业课程主任John Davis教授曾对1982-2011年福布斯富豪榜上榜家族进行了深入研究，他发现，30年间320个上榜家族中，只有103个家族始终保留在榜上，而持续上榜的这103个家族比所有上榜的家族拥有实业企业的比例高出24%。Davis的研究进一步印证了如下结论：产业资本（实业企业）是超高净值家族财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金融资本，是指家族所拥有的流动性或非流动性金融资产，包含各种资产类别，例如货币（现金/外汇）、证券（股票/债券）、股权（特指非家族核心公司的股权）、基金（共同基金/对冲基金/PE/VC）、另类投资（非自用房地产/大宗商品/艺术品）、实物资产（土地/森林）等。金融资本主要来自于家族对于实业公司股权的部分减持或者全部出售，例如，比尔•盖茨近年来平均每年减持约8000万股微软股票，其中2015年当年售出了7.17亿美元，由于连续减持，盖茨目前仅拥有微软约3%的股权，已不再是微软第一大个人股东。

人力资本，着眼于家族成员个体，是指附着于家族成员个体身上的素质与能力（例如技能、情商、内驱力、领导力、心理素质、承压能力等）。影响一个家族人力资本的要素包括家族成员的：（1）总人数，（2）寿命，（3）教育程度，（4）身心健康。由于计划生育国策，中国普遍呈现一家三口或四口的小型家庭，人力资本的局限使得家族对于下一代的培养与选拔格外艰难。

家族资本，着眼于不同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是指家族成员之间及家族整体的和谐、团结及凝聚力。家族资本对于跨代企业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正向的家族资本增加家族财富，负向的家族资本摧毁家族财富。新鸿基郭氏三兄弟家族内斗、霍英东家族兄弟阋墙、赌王何鸿燊四房相争等家族争产案例，都是由于负向的家族资产摧毁有形财富；而穆里耶兹家族（几百位家族成员）、爱马仕家族（几十位家族成员）、杰尼亚家族（十几位家族成员）却在百年发展历史上，都展现出高度的团结与信任，正向的家族资产使得每一代人都在上一代的基础上将家族企业发展到新的高度。

社会资本，着眼于家族与外部世界的关系，是指家族所拥有的社会关系、人脉网络及声誉信誉的总和。家族企业的兴衰与政府、供应商、客户、媒体、公众等利益相关者休戚相关。社会资本的充盈将为家族创造新的价值，而社会资本的崩溃最终将摧毁家族财富。例如，印度首屈一指的塔塔家族，他们与尼赫鲁总理的深厚友谊以及在印度民间的巨大声誉，使得塔塔旗下诸多重要企业免于国有化之虞；圣雄甘地曾这样描述塔塔员工的崇高使命：“当你在塔塔工作的时候，你也是在为印度而工作。”相反，康师傅由于一年连曝三起食品安全事件，旗下产品遭到台湾政府及民众抵制，母公司顶新集团控股家族魏氏四兄弟不得不黯然退出台湾，甚至仓促出售了台湾第一高楼101大厦的股权。

智慧资本，则是六大资本中最抽象的一个，是根植于家族成员头脑之中的内隐知识、经验和信念，引领家族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策。笔者曾经多次访问世界知名品牌爱马仕家族，第五代家族成员贝特朗•皮埃什曾指出：“爱马仕不是我从父母手中继承来的，而是从子女手中借来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爱马仕家族178年六代人激情与梦想的传承。拥有近1000位家族成员的穆里耶兹家族甚至有自己的学校和教学案例，在家族学校中讲授的并不是商学院中的外显知识，而是总结自身不足为外人道的成功精髓，毫不客气地吸取其他企业衰败的深刻教训，把家族在漫长历史长河中积累的内隐知识传递给下一代——这就是智慧资本。

家族传承中的一个常见的困惑是，传承的究竟是家族企业（产业资本），还是家族财富（金融资本）？如果我们站在更高的六维空间中，进行综合传承规划及考量，就会极大拓展家族的可行空间，不用再纠结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对于中国家族而言，经年累月的创业往往使第一代企业家将超常精力投入企业中，而疏于对家族二代的言传身教。很多二代都在海外接受中学或大学教育，接受了西方价值观，与一代秉承的理念差异巨大。一代往往对毕其一生精力创造的实业企业怀抱深厚感情，他们似乎认定家族传承只有华山一条路——二代接班企业，如果不能如愿他们将非常介意及痛苦。二代或许并不是继承企业最合适的人选，但这并不意味着家族只能就此衰落。事实上，家族传承有更多的可能性。

当后代对家族企业有意愿及有能力接班时，家族当然应及早做好所有权及管理权传承规划，传承产业资本，做大做强实业。当后代无意愿接班家族企业时，家族应做好股权传承或出售实业规划，传承金融资本，并做好后代教育及家族治理，提升人力资本及家族资本。或许到第三、四代时，家族又培养出具备创业家精神的下一代商界领袖，再次创造新的实业奇迹，再现产业资本的辉煌。

更为复杂而有趣的是，在家族传承过程中，六大资本都将面临新的巨变。家族更应因势利导，主动掌握六大资本之间的相互关联和转化关系，在有形资本充裕时，投资于新的无形资本，进而增进家族的整体价值。

曾有“白银王子”、“世界铜王”之誉的古根海姆家族，19世纪末称霸世界矿业，在第一、二代时创造了巨大的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成为仅次于罗斯柴尔德的全球犹太第二巨富家族。第三、四代时家道中落，人力资本的匮乏导致家族企业后续无人，个别成员的挥霍无能及家族内斗也导致金融资本与家族资本的大量流失，几乎失去了所有家族财富。但第一、二代在艺术与科技领域的慷慨捐赠，仍令这一家族在全球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古根海姆的姓氏成为家族最为珍贵的社会资本。20年前，几位华尔街金融巨擘与第五代家族成员联手创办古根海姆合伙人公司，成为快速崛起的金融巨擘，现今掌管2100亿美元资产，实现了家族的复兴。古根海姆家族的案例印证，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讲述的并不尽然是家族慈善的故事，而是六大资本相互转化的精髓。

家族代际传承，其本质上就表现为六大资本彼此消长、转化、延续和发展的过程。家族应当站在六维空间的高度上，及早筹划，精心准备，充分借鉴世界其他家族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并结合自己家族的实际情况进行本土化改造。

在本年度的《中国家族企业传承报告》中，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家族企业委员会基于国际家族企业传承的理论与实践，对两岸四地的家族企业传承案例进行了深入研究。对于摸索中的家族企业而言，《中国家族企业传承报告》中趣味盎然又富有洞见的发现，无疑具备重要的参考意义，值得用心阅读、用脑深思。

清华大学全球家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

战略合作与发展办公室主任

高皓博士

摘自:《中国家族企业传承报告》

    关注 家族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