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修车摊

 

又是隔壁老王...



文|阿匪  图|全景网络


本文由『DonkeyTalk』原创首发
老王的修车摊在小区门口已经摆了十年。

十年前老王修轮胎是两块,十年后还是两块。修车摊是街道为小区设置的便民服务,老王并不怎么盈利。

前年暑假,父母为我找了一份实习工作,实习单位离家远,又没有直达公交车,中途要转好几辆车,实在太麻烦。好在家里还有辆电瓶车,解决了这一出行难题。

时值黄梅,天气闷热,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常年累月与滚烫的柏油马路打交道的轮胎呢。某天早上,我的电瓶车还没驶出小区,就英勇就义了。匆匆下车,查看前后轮胎,发现后轮胎没了气,已经烂作一滩泥,无奈下只得把车推至老王处修理。

“师傅,我电动车后轮胎好像漏气了,你帮我看一看,麻烦快一点,赶时间上班哦。”虽然出门尚早,但也耐不住修理时间过长,我一个才没工作几天的实习生就犯迟到这种大忌,影响必是不大好的。

“喔,侬把车子停到这里。”老王慢悠悠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走向车子。

他的动作我看在眼里,却急在心里。照他这个动作,我得几时才能去上班呀,可看他那白发苍苍的样子,我也不好再催,只能在一旁等待边看他修车。

他先将轮胎打气孔上方的螺丝帽扭下,再从地上摸起一把比手指略长的扳手,拧了几下打气孔,掰开外轮胎,把干瘪的内轮胎取了出来。又搬来了水盆,取了打气筒,给轮胎打满了气,将轮胎一寸一寸地浸在水中,试图找到漏气处。

然而找了半天,依旧未找到,我跟着不耐烦起来。

“小师傅,车子侬多久没打过气了?”老王声音浑重,说的又是方言,我努力辨别才听出些大概。

“啊?我不太清楚。”弱弱地回了这一句,老王也不作应答,低下头去继续检查漏气的地方。

无聊之中,我开始观察起老王。老王身高一米七多,留的寸头,头顶见不到一丝黑发,估计他过了花甲已经多年。他上身着一件军绿色polo衫,下身是一条西装料的灰裤子,衣服本身应该是不错的料子,但一看便知,穿了许多年,加之他干的又是这种脏活,导致衣服呈现着一种灰蒙蒙,不想让人接近的状态。修理轮胎的双手上有些许老人斑,脏泥遍布于指甲与关节处。露在外面的皮肤黑得十分均匀,手臂、脖子上都积攒了不少皱纹。脚底踩着一双人字拖,十个指甲无一幸免全是灰指甲。

我猜想,这是一个失了伴侣的孤寡老人。若是他有子孙会不会嫌弃他这样的不修边幅呢?

“哎呦,老王啊,我助动车没气了,借侬的打气筒打打气哦。”一个尖利的女声打破了我的思考。

“哦,侬拿么哉。”老王转过头看向来人。

顺着目光看去,却是熟人,来者正是我现在实习单位里无人不晓的“八卦”吴阿姨,其人快要退休,爱好就是讲某某领导的八卦。

此刻她的目光也触及到了我,“小刘,是侬啊。”嗓音依旧尖利,甚至刺耳。

我尴尬回应:“吴阿姨,侬好呀。”

“唉,侬好侬好,我车子充完气了,先跑了啊。”说罢,将打气筒随意放在了地上。

“嗯嗯,吴阿姨再会哦。”就算不喜欢这个人,总也是要把礼貌做足。

“找到了,这里呀,侬看,这么小的一个洞。”老王手指着小洞,脸上颇带得意之色。

老王寻了橡皮胶和木板刷来,用木板摩擦破洞,使得它更明显些,又撕了一贴橡皮胶黏在小洞上,将内胎重新塞回外轮胎里,不费劲地打上气,捻回螺丝帽,至此,车终于修好了。

“师傅,多少钱?”

“两块。”

“这么多年了,还是两块呀。”这样日晒雨淋,一天要修多少辆车子才够生活费?还好,他养活自己就够了。

“现在物价是涨得快嘞,过一阵子大概我也是要涨涨的。”

“应该的。”我一边掏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老王。

老王拿了钱,转身至工作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要给我找钱。接过皱巴巴的找钱,我下意识将手往车篮上蹭了蹭。饼干听还没放回抽屉,而里面的一张小纸片却飘出了抽屉,落到我脚边。我拾起来,意外发现这是一张照片,图中只有两个女子,该是母女,长得都很漂亮,那个母亲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

老王似是有些激动,“谢谢侬哦,小姑娘。”

“没关系。”我将照片还给了老王,猜想大抵是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吧,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低头看表,发现时间不多,无暇再顾及其他,此刻我只想迅速冲向单位。还好出门早,最后还是赶在了规定时间之前,终于放下这块大石头。半天的工作完成,到食堂打了二两饭菜,一个人默默吃起来。因着我是实习生,话又少,那些老前辈自然同我无话说,一个多月来我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但这个中午注定会不一样些。

“小刘啊,侬认得老王伐,看侬早上在他那修车子?”吴阿姨正端了饭盘,坐到我对面。看样子,大约是要同我八卦些什么。

“哦,我不认识的,就是小时候我爸爸妈妈车子坏了经常到他那里修。”

“哎呦,一看侬就是不晓得的,这个老王厉害的咯。侬见过他老婆伐?哦呦,要比他小二十多岁嘞,以前是在夜总会做小姐的,也不晓得被谁搞大了肚皮,小囡养出来了好几岁,老王接了盘哦。侬不要讲啊,两个人卖相不要太水灵哦。哦,对了,他女儿还要比侬小几岁嘞。”吴阿姨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迅速说完了这一切,我甚至听得还有些蒙圈。

“哦,是伐……”

回家以后,我向爸妈说起这件事,意外地,他们告诉我,老王这事大家都知道,他们家里现在除了修车摊,街道也会补贴给他们一点生活费供他们开销。

两个月的假期一晃而过,我回到学校继续念书,这件事也被我抛诸脑后。寒假回来,发现修车摊竟关了门,工作台还孤零零地摆在那里,看上去很萧条。修车摊是老王一家主要的生计,居然不开了,应该是有什么原因。

有天,我到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东西,结账时恰遇见已经退休,正在同超市收银员讲八卦的吴阿姨,她已经认不出我来,又或者正巧讲到兴头无暇顾及我,我也不招呼她,默默收拾东西。

“我帮侬讲,老王他老婆病死了,人家都讲老早她做那种生意的,总归不干不净,生这种毛病也正常的。”忽听到老王,我有些诧异。

“那么,她女儿呢?”收银员问到。

“哎呦,摊上这么个爹娘,小姑娘住得下去的啊,我要是她,也恨死这个爹娘了。听说,她老早搬出去到外地打工了,听说跟她妈一样,也不守规矩的,跟男朋友孩子都有了。”

“所以讲,老王现在就一个人咯……”

我付了款,走出超市,绕路想要再去看看老王的修车摊,接近修车摊看见一个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下一惊,以为是老王,仔细看却发现原来换了人,现在修车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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