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一年 · 专业者

 

地球最南端的电影院,和那些最好的电视剧片头,和焦虑的我。...





有一天,看到一个故事,突然激动起来。

故事是说一个少年,19岁,和21岁的朋友在地球的最南端火地岛开了一家电影院。那是世界尽头的第一家电影院,那是差不多100年前,无声电影的年代。这家电影院现在还在。而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摆在这里,我注定无法得知他为什么,怎么会,仿佛凭空而来地在那里开起一家电影院。

能搜到的资料自然少,大部分还是西语的。不过这个人,何塞·波尔(José Bohr),仍然让我惊讶。他1901年出生在德国波恩,未满周岁就跟父母到了伊斯坦布尔,三年后经马赛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然后是智利的彭塔阿雷纳斯。他在智利长大,然后又去了阿根廷。19岁的时候,他好像不是为了看电影开的电影院,是为了拍电影。因为他迅速变成了一个导演、演员、歌手、作曲家。



事实上,他作曲家的身份似乎更为著名。他在电台兼职自弹自唱,就被阿根廷最有名的音乐人听到,让他写歌,带他演出。然后就火啦,24岁的时候就去了美国,成为著名的探戈歌手和作曲家,并被称为切·波尔。同时,他18岁就开始自己写剧本,拍电影,后来成为有声电影先驱,到了美国之后,28岁作为男主角拍了好莱坞第一部西语片。30岁之后,又频繁回到阿根廷和智利做节目和拍电影,一生拍了45部电影。智利的港口城市彭塔阿雷纳斯的市立剧院以他命名。

不过到了晚年,他又搬到丹麦,最后死在挪威奥斯陆,享年93岁。

波尔先生让我非常抓狂。

这个人生里到处都是激情和火花,音乐和电影简直信手拈来,而我完全毫无头绪——到底是怎么发生的?18岁的时候在火地岛发生了什么?他拍的那个关于彩票的荒诞喜剧是怎么回事?他在卖着钢琴谱的时候又怎么跑去了电台?在阿根廷的时候到底在什么酒馆唱歌呢?肯定有美艳的姑娘跳着探戈爱上他了吧?

在好莱坞做了主角之后又是怎么说服投资人跑去智利和墨西哥拍电影的呢?拍到第十部、第二十部、第三十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那首著名的《她脸颊上有颗痣》唱的是哪个姑娘呢?为什么到老居然不呆在阳光灿烂大家都爱他的智利又跑去寒冷的丹麦呢,甚至不是德国,而最后又死在挪威?他到底是怎么像洒水车似的把才华到处倾洒,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个卡萨诺瓦似的,还是伍迪艾伦似的,或者是其他我可以想象的人?

我简直要生气起来,因为羡慕,崇敬,不解或者因为距离产生了摄人的美感。

听一下他的Farolito(纸灯笼)吧。



总之,我非常好奇这个人是怎么在不同行业里游刃有余的,怎么在地球的最南端长大,成为大众娱乐业的先锋,又消失在地球的另一边。最好奇的大概是,一个人是如何同时培养出多种才能的。

当然,天赋是不可少,但是对我来说,如果他可以在不同领域都才华横溢,那必然经过很好的培训。科班训练,或成长中的自我培训。

而后者,是这一年中我花了最多精力在做,并强烈感觉不足的部分。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足够的时候。



又有一天,看到一段采访,关于视觉设计工作室Imaginary forces。

这个工作室由60名导演、设计师、动画师、画家、字体设计师、制片人等组成,这些人来自世界各地,国籍非常多样。而他们最喜欢做的,是给电影和电视剧设计片头。人们通常会以为,关于电影的一切都是制片商完成的,比如片头、海报和其他宣传材料。但并不是。

看了下他们的作品名单:美剧广告狂人(mad men)、疑犯追踪(person of interest)、曼哈顿(Manhattan)、大西洋帝国(Boardwalk Empire)——的那些精彩片头。甚至还包括一个早早被砍但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剧Rubicon。看着这个单子,我差不多陷入了和对何塞·波尔先生一样的抓狂状态,然后冷静了一下,默默地去把这些片头每一个都复习了一遍。





对,他们当然不只在做片头,还做Google啊,nike啊,漫威啊,国家地理频道啊,自然历史博物馆啊等等等的宣传片。那个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片,果然是,看完就想去看啊。他们的主管之一,Dan Gregoras,本来是飞机引擎的设计师,后来来Imaginary forces做视频设计,代表作就是《曼哈顿》那个灰飞烟灭的片头。他还会做家具,还是个柔道大师——于是顺变还能一飞腿踢翻一只家具。

看到这里,我就叹了口气。

看德雷福斯的《为人的设计》时,我也叹了同样的气。

看今年金马奖的颁奖片头设计时,我也叹了同样的气。

今年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多巴胺混合着肾上腺素混合着忧伤的叹气。

这就是一个人看到他的领域内最好的作品时产生的焦虑:真希望我也能做出。

做编辑的时候,我可没有这么焦虑过。我知道做一本好书需要什么样的训练。而这些训练需要时间。同样是一门技艺,视觉设计也需要训练,以及训练也不一定能培养出的风格和直觉。

转行意味着我得把训练时间压缩,并尽量高效。

于是有时候非常热血,有时候非常惶恐。

还好生活在图书馆旁边,还好生活在资源极大丰富的互联网时代,还好我没有拖延症,还好我在焦虑。这样我才可以逐渐朝最好的专业者靠近,并成为一个足够好的专业者,点起自己的纸灯笼,拥有自己的Imaginary for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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