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下来的自酿“老酒”

认真不喝酒，已经好几年了。...

认真不喝酒，已经好几年了。在乡下的老家，关于我不喝酒这事儿，也是“名声在外”。所以但凡春节回去，亲友们都不来劝。但是上个月，堂兄到成都来办事，正好在我家住了一晚。一进门，他就嚷嚷：“啊呀，你不是不喝酒吗？咋这么多酒？”

我家餐厅的架子上，确实摆了一溜酒，白酒红酒，也有白兰地、威士忌，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大概我猜，有真的也有假的罢。对酒，我实在没什么研究。但堂兄如此惊诧，又为了避免下次回老家被劝酒，我只好立即声明：“都是摆着好看的！”这话并不假，这些酒，要么是朋友送的，要么是从前请客喝剩下的。好像还有一些，是邻居搬家嫌麻烦送我的……所以我连真假都分不清了。但是它们，确实是一溜摆在架子上的“老酒”了。



惟一知道真假的“老酒”，是那两罐我自酿的葡萄酒。酿好酒后，我便戒酒了，所以就剩下了。

才搬到龙泉山下时，对这古驿小镇上的一切，都充满了热情和新鲜感，比如爬山，看花，摘果，总之每天都很生态。而其中最大的乐趣，大概便是夏天里自酿葡萄酒。

龙泉山下的葡萄，可与这座山上的桃花齐名。山下就是成都平原的边缘地带，有时候在公路边一望，便是不见尽头的葡萄架。这些年，兴建了些工厂，葡萄园越来越少，但仍有大片的葡萄园，特别是万亩观光果园一带，到了葡萄成熟时，累累果实，实在让人眼馋。

到了七八月份，便是大啖葡萄的时节。每日里，楼下街边都有农民摆摊，堆着才从架上采下的葡萄，过路看到，总是忍不住选上一堆提回家去。于是便每天吃葡萄，冰箱里要专辟一层箱子，作为葡萄专柜。而茶几上的果盘里，也得随时盛满，走过去转过来，皆伸手去拎一颗来扔进嘴里。苏东坡说“日啖荔枝三百颗”，我们大概每天也要啖上三百颗葡萄的。这东西，是夏天里除西瓜之外最好消暑良品了吧。

但猛啖葡萄，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旺季很快便过去了。要把啖葡萄的猛浪留下来，惟一途径，便是自己动手酿葡萄酒，到冬天，到明年，仍然可以跟葡萄的美味纠缠。

若要酿酒，便不能随便在路边摊买葡萄了，而是驾车去葡萄园，挑着好的一家，亲自下地去采。有的人喜欢买些便宜的葡萄来酿酒，以为反正都是“化成水”，跟质量没什么关系，其实大为不然。酿酒的葡萄，一定要选熟透到黑红，颗粒饱满，受日光照射充足者，如此才能保证酒的颜色和味道。这跟名酒庄里的年份酒是一个道理，每年的葡萄，质量是不同的，酒的味道自然也有差别。如果偷懒不想去葡萄园，也可以在卖水果的农民处购买，但一定要精挑细选。而那种从外地拉货的水果贩子，是切不可亲近的。有一回大清早，我们在万亩观光果园的入口处，拦着一刚从地里回来的老农民，在他三轮车上，也挑着还有露水的好葡萄。

关于自酿葡萄酒的教程，网上已经很多，我便不罗嗦了。即便我自命酿酒高手，但酿酒的程式总是差不多的，所以没什么好说的。我自酿葡萄酒简单而粗暴，只管把葡萄洗净捏碎，一层葡萄一层白糖冰糖，妥妥地码进瓦缸里，拿塑料纸一封，上面压了沙袋，便不去管他了。直到，嗯，直到两周之后，拿来搅一搅，照旧封上。封足一个月，用纱布滤出酒液来，装进密封的玻璃罐，便就成了。自酿酒好不好喝，全在各人的口味。一来跟酿酒程序、配料是否得当有关，二来跟当年的葡萄质量也大有关系。但这自酿酒，皆是自家制作自己喝，倒也不用太在乎。所谓各人酿的苦酒各人品尝，也即这个意思吧。

第一年，自酿的葡萄酒装了四个玻璃瓶，又装了一个玻璃罐，满满地摆在桌子上，我就愁起来：“这么多酒，哪里喝得完？”当初酿酒的冲动，是要又多又好，可酒这东西……我也不能天天“斗酒诗百篇”啊。春节时，便把玻璃罐放进车里，拉回乡下给了父亲喝着玩。过了三月，他竟称已经喝完了。看来酒多酒少，完全取决于喝酒人的酒量。

第二年，又来了兴致，于是如法炮制，又搞出两大罐来。这时候，我却戒了酒。刚想搬回老家去，父亲也因为身体问题，被医生勒令不得喝酒，我便不敢搬回去了。于是，这酒便剩下了，慢慢剩成了老酒。

那天晚上，我竟陪着堂兄喝了一点。多年不沾酒，喝到嘴里，有一丝奇妙的感觉，像是马上就醉了，话也多起来。原来，酒确实是可以助兴的。

喝过酒又戒了酒的人，大概有一种情结，如同将军解甲归田，总有些怀念金戈铁马的岁月吧，所以对酒，仍旧有些欣赏之态的。除了架上摆着些不知真假好坏的酒，我还有两个不大不小的酒壶，一个牛皮制成，另一个则是不锈钢的，摆在书架上，偶尔抬头看见，胸中涌起百万精兵的豪情，哦，不，是百万酒虫的豪情……也不知那些酒会摆到时候，但它们在家里存在一日，便让我怀念起动手酿酒的好日子。那是对生活充满热情和新奇的状态，所以一直好好地留住。写到快要收手，终于忍不住了，倒了半杯自酿老酒来，轻抿一口，果然一如初酿时的纯正，丝毫没有变味。


长按二维码关注

人物或其它

小说

随笔

杨不易原创平台

微信号：yangbuyig

邮箱：yangbuyi2005@qq.com

头条号：我们村

    关注 杨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