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任他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这些都是人情练达的林夕,对爱情对人性唯美温柔的关照,既不曲高和寡亦不平庸,让人情不自禁吟唱。...



一天深夜,白天太累晚上得了一点闲暇便倦意全无。我抽出一本书的一个章节,念给身边的人听:

“感慨恬妞在《我爱太空人》向甘国亮读家书:他教我,感冒可以洗个热水澡焗汗。而我感冒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我也觉得,不需要关心我的人生取向、宗教观念、社会意识,只需要一个知道我昨夜煲了一个靓汤,夹痛了尾指,填了一首好歌的人。就是在这些微丝细眼棉干絮湿中,酿出真情。”

读完我和他都一怔,这正是在这夜深人静时候才能听进去的话啊。

写这段话的人是26年前的林夕。

20多年前,林夕先生或许正如现在的你我,在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在一幢参天的大楼里租下一间小小的居室,我记得他在书里提到过,刚搬进来的时候,看到有两面看得见海的窗户便非常感动,如今要搬走,几年下来几千多天里又看了多少次海呢?

他是个活在感觉里的人,搬来的时候为窗外的海感动,搬走的时候为床下的拖鞋、过期的单据感慨。他说“假如我们都瞎了,所有的感情都只好寄放在空气中。这是我住过的地方,这是我家人朋友情人的气味,永远忠实。”

在我喜欢的人当中,苏东坡是最潇洒的,诸葛亮是最智慧的,普京是智勇双全的,纳兰容若是最深情的,林夕是人间烟火的。

人间烟火,是有温度的,感情充沛的,即使在30年前也能说出开头我读的那段话,他的夜很漫长,每分每秒都随时可能开出一朵故事。

我们呼啸而过的十字街头、不小心睡过去的地铁、半夜打错响一声的电话、忘记去赴的约,都有可能经由他温情的心脏写成一首一首触动岁月的歌,在某个时候来温柔你我。

人间烟火,是明白如何谋生、如何生活的,他甚至说过生活是种职业,就像梁文道先生说自己读书是一种职业。

20多年前,29岁的林夕在租住的小屋里曾经感慨词作者的气短力弱,他最讨厌的两个问题,一个是“你最近有什么作品呢”,如果流行早便风闻了,还用说什么?第二个不喜欢便是“最近怎么转了风格?”他说,“这是流行歌,谁都知道,谁都感受不到。我们所见到的知识个流行的片面,每张唱片内有多少无声的歌?内里有多少压扁的词?不弄清每个作者作品的底细,怎样有资格说谁的风格变了?我们听到的一面,流行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总和,文字只是微末被动的一环。”

很多年后无名青年梁伟文成了著名词作家林夕,很多人试图从他的歌词里挖掘他情感生活的蛛丝马迹,他说这只是创作,跟真实的个人生活并没有映射关系。这其实有他的职业理解在,商业规则和文学理想可以那样相安无事。
20多年前的林夕虽然还不算是个作家,但他的境界真是比现在很多青年作家更高一筹。他的观点让人触动。

他说,“趁早伤逝伤痛,痛苦可以很美丽,要尽力伤心”。是啊,年轻的时候有什么真正的痛苦呢,那样的年纪,再沉重的也不过是日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心事,不外乎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谁不回我的微信,谁说了我不想听的话,谁在我在意的人面前抢了我的风头,即便是触碰了生离死别,也不过是紧迫繁忙里把自己锁进房间的一段日子。

最最难堪的伤痛,是不再年轻的时候,比如中年秃顶,比如女神发福,比如顾长卫电影《孔雀》里蹲在蔬菜摊前挑西红柿的张静初。影片最终,她再次见到退伍回来结婚生子的伞兵后,当初萌芽的爱情并没有机会不顾一切地绽放,当年英俊的伞兵变得无比平庸且已经不记得她了。

“他对我说,他会永远爱我。”自欺欺人的姐姐站在街边这样告诉弟弟,此刻,她的全部梦想如轻薄的玻璃花瓶猝然落地。所谓梦想,就像是欺瞒我们活下去的谎话。压抑的哭泣声仿佛一团棉花堵住了呼吸系统。比起这些,伤逝要趁早,年轻的时候要尽力伤心。
(我本人太爱这个桥段了,逢看必哭)

那时候他去北京,写下了一篇名为《还可以》的文章。北京天地广阔,天子脚下皇城古都,有什么不可以?睡得好吗?风景好吗?生活好吗?爱人好吗?你爱他吗?都可以万金油式回答“还可以”。现在似乎又有了更简洁的答法“还好”,并且举国风靡。无惊无喜变成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他痛心了。

作为宅男鼻祖的林夕,在屋里呆太久,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歌余音绕梁,一出出戏剧、一部部小说、一首首歌附着在屋内。电影里女主说“二千年的爱情是爱情,八年的爱情也是爱情。”他自己也学起那种喃喃的语气,“两日两夜写出来的是好词,两小时打完收工的也可以是好词。”这样的林夕自有一种天真的可爱。

他喜欢达明一派的《伤逝》,亦爱舒婷的《这也是一切》。一个痛彻心扉的绝望,一个铿锵有力的乐观,这是林夕的冲突,在他的歌词里处处流露,典雅里的荒诞,含蓄里的直白,他的眼睛总把平常琐事看得不寻常,他的心总给庸庸碌碌观想出哲理的洞悟。《再见二丁目》里满街脚步突然静了的失望,原来我非不快乐的彻悟,岁月长衣裳薄的看开;

《富士山下》被误读的伤感,其实他本人说这首明明就是表达一种积极的放下,只是比较长,需要一段故事性的叙事铺垫,结果惹人遐想;

《似是故人来》里“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明年今日》里“有生之年遇见你,竟花光我所有运气”;

《人来人往》里“感激车站里、尚有月台曾让我们满足到落泪”;

《我所爱的香港》里“你宁愿美得凄凉,还是俗的富贵?”

这些都是人情练达的林夕,对爱情对人性唯美温柔的关照,既不曲高和寡亦不平庸,让人情不自禁吟唱。高晓松说,林夕是巨匠,“古典的底子能把现代的荒诞作出来,他是最好的”,他说,能写出“我就是我,不一样的泡沫”的人也许大有人在,但能在后面跟上“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的就只有林夕了。方文山说,林夕的名字,名如其人,是一场“梦”。方说自己的词仿佛电影,讲究声色效果,而林夕的词如同拈于手中的小说,耐人寻味。

30年写了3000多首词,光是背后的执着和耐力就该有今天的美誉,这样的努力最不济也是大器晚成。

年轻时候的他,给报纸写稿,被编辑盗稿,改了署名甚至扣下稿费,他继续写继续投,他觉得只要发表,只要很多人看到他写的东西就好。这便是林夕,除了歌词,更值得我们品读他这个人。

他写给李克勤的《终身美丽》用来形容他自己再恰当不过,纷纷扰扰的世界,“任他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三十:性别,如你所料;80后诗人、后园签约作者。朋友说有几种人的人生相当尴尬,长得丑却多情的人,事业心强却没有事业的人,执着于艺术却毫无天赋的人。我跟他们都不同,我刚好就是集多种尴尬于一身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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