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Q
毕竟我没死,......我竟然有些失望。...
终于到了白天,如果有太阳,就晒被子 。没有也得晒 。那个礼拜,多半没有太阳,或许也有,但是谁知道呢。某天早上下了场小雨,这我知道。
下雨时我是清醒的,刚刚醒。我伸头出去看天,为了看得更开阔一些,身体探出去很多,以前从没有过的幅度。我吸一口气,早晨的空气并不新鲜。下面广场上,一些车子出门,一些进来。马路上动弹不得。我想张口说话,只够一个可疑的喉音。车子小的可怜,我忘了要说什么 。喉咙里的音质有些魅力,于是我像动物骑在栏杆上吼吼发声。车子小得可怜,我看到我躺在某个橙色汽车的车顶。一定是要橙色的,我想,如果自杀,一定是橙色的。在一顶橙色无天窗的车顶,自杀的人躺在锅形里,像是晒太阳。某个窗户里,一男一女在吵架。他们好像早就在吵,从我醒来时他们就吵(可以推断,之前就在吵)。我左右看,向上看。我看见黑天,我闭上眼睛,然后雨落在我的额头。完蛋了,晒不 成被子了,我想。然而那天竟然晒成了。我把被子搭在栏杆上由它去。接着我大汗淋漓,从窗台下来时膝盖磕到床角,不觉得疼。我转移到沙发,用毯子裹住,在身体膨胀中睡着了。再醒来时有太阳投进来,大概要过十点,太阳快要斜走。卫生间的灯坏了。我在黑暗里完成洗澡,在热水里舍不得出来。好在洗澡不用光。那天的清醒次数很多,后面几天则越来越长时间觉得房间 的漆黑。白天,我把被子搭上栏杆,裹在毯子里昏迷,夜里睡在被子里。饿了,门口有酒,渴了,门口也有酒。病情转过来折过去。在转折点,我总看见死,它特别 清晰 地以一种平常形象坐在房间里,以眼睛下面一颗痣的形象,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那时我已经不害怕,反而很快活,喜形于色, 放纵地邀它喝上一杯。在后来罕见的清醒时刻,我贪婪于构想我的死亡。那不悲伤,是快意恩仇,是一刀两断,是光明未来。地狱在那张被子里,你必须先是个死人。
毕竟我没死,我在第七天活过来。第一次在早晨醒了以后没有感觉喉咙稚嫩的烧烤。瘙痒是活过来的前兆。我竟然有些失望。我想,应该照照镜子,但是卫生间里没有光。那就去洗个澡,那不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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