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的惦念

 

故乡不是此时彼地,不是一所房子一棵树,它是久远的记忆串联成的牵绊,它是回不去的美好,割舍不去。...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故乡,是一个让我们欲罢不能的词,更是心中的一道坎,一道即使尚未暮年也无法割舍的砍。今天这篇[柏树的惦念]写出了浓浓的故乡情,深深的思乡切。相信读完它,你抬眼望到的便是故乡的方向。


柏树的惦念




我梦到了那棵柏树,它就那么高高地立在院子里,不容岁月所动摇。

表姐说这棵柏树是她儿时所有的记忆,父亲感叹说它已经活了五十几年,是三代人的记忆。它是我的童年,它牵连起的是我梦中的故乡。


大红灯笼摇啊摇

儿时的春节是雀跃的,跳动着红色的鞭炮声。 腊月初八吃完母亲缠成一团的搅团,新年也就粘粘糊糊的来到了。

那时烟花还是弥足珍贵的,街上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打响了购置年货的节奏。小时候专门有为小孩子做的擦炮和绊炮,装擦炮的盒子类似于火柴盒,侧面是一层黑黑的皮,抽出一根在黑皮上一擦,胆大的孩子就会扔在别人的脚后跟,胆小的随便一扔,捂着耳朵就跑远了。而我玩的更多的是那种绊炮,主要是因为它既方便好玩儿,兼之我天生的屁胆儿。那种绊炮更多的被我们用来使坏,这个时候如果讨厌谁,就跟在谁的后面,狠狠地摔一根下去,它就会啪的炸响,当然它的杀伤力是极小的。有次看到一个平时油腔滑调在大人中间特别不受好评的大人,和我一群的小伙伴把我推到前面,我狠狠地摔了一个在他的后面,啪的一声,他一下子蹦了老远。我们一群一哄而散,他在后面边追边骂:

“一群坏孙,看我不打死你们”

估计我们那时爬山爬树各地跑,他追了几步就追不动了,远远地我还听见他在说:

“看我不告诉你妈,你们这群……”



每到这时总是极爱跟在爸爸妈妈后面买年货的,看着平时不怎么吃得上的东西被一件件买回来堆在家里的仓房里,心里天天掐着过年的天数 。我的生日是在农历的腊月二十四,小年刚过一天,这时候离过年没剩几天了,妈妈就带我去买新衣服新鞋。我人生中的第一双皮鞋是四岁时买的那双小红皮鞋。妈妈说你看你穿一双小红皮鞋多洋气啊,我想洋气应该是个夸人的词语,都不吃妈妈做的长面就喜滋滋地跑出去炫耀了。



我家的房子在一个斜坡拐上去的地方,斜坡下去是一块平地,这快平地上有一口老井,大家就把这块地叫做“井院”。邻居大婶经常问我你妈呢,我不管妈妈在哪里,老是会说“在井院上”。因为这块平地处于整个村子集镇包围的中间位置,这块地方就成了大人小孩儿的聚居地,谁只要得了空,就都往那儿跑。



我跑到井院上,一群小伙伴正在那里玩儿弹玻璃珠。看到我大头就喊着你快过来快过来,我一改往日风风火火的姿态,慢慢地踱过去,还故意抬高了脚走路,眼尖的小伙伴哇了一声就跑过来盯着我的鞋看,她一跑过来一群小朋友都围了过来。我乐滋滋地似一个帝王般享受着他们的赞叹艳羡的目光。瘦子问我你这鞋是从哪儿买的啊,真好看。我故意拉长了语调,“这是我妈专门去县城给我买的,它可贵了”,其实县城在哪儿大家都不知道,就觉得县城啊,肯定是传说中那种用钱擦屁股、衣服一天换一套的地方。那天我成了一群里最神气的人,我连游戏都不参与了,害怕弄脏鞋。但是好日子不长,几天之后我跑上跑下,一双鞋由红色完全变成了黑色,妈妈叫我换下来,我迟迟不愿意脱下它。最为悲催的是大年三十终于到了,大家都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只有我是旧鞋。一群小伙伴在我家大门口喊我的名字,我就是躲着不出去,我让妈妈告诉他们我不在,他们嚷嚷着跑远了,我躲在家里黯然神伤。

直到晚上天黑了我才跑出去,我想天黑了反正大家看不见,谁知道瘦子眼睛偏偏在夜晚贼亮,她大叫,

“你没穿新鞋啊”,

我懊恼地只想撞墙。大陆的奶奶摸着我的头,说:“穿了新衣服越心疼了”,我才开心了一点点。

从那之后,新衣服新鞋我必然要留到大年三十晚上才穿,在那之前总是忍住冲动,只是一遍遍把它们拿出来重新叠一遍,再放回去。

大年三十下午三点是贴对联挂灯笼的时间。那时候我们不买胶带之类的,奶奶总是在一个小碗里用开水烫一碗面糊糊,老实说来它的可粘性比胶带要强很多。





北方的房屋都是坐北朝南,

四合院式的院落。家里有好多地方

需要贴对联,那时总是爸爸贴对联,妈妈负责在对联上抹浆糊,我和哥

哥跑腿给爸爸拿对联。所有的地方

贴完总是要花一个小时左右,大门

的对联是最后贴的。我家的对联几

乎每年都是手写,贴完大门码头长

长的两联,就是在深红色的铁门上

贴秦琼敬德。在我幼时的心里,他们是神圣不可冒犯的,我相信着他们会带给我们快乐幸福。在所有的对联贴完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是放一串长长的鞭炮,家里的猫总是在这时候异常快速的藏在被窝里,肚子和嘴都发出呜呜的叫声,似车轱辘咕噜咕噜温柔地转动着。所有的声音串联了我的一切久远美好,未曾止息。

贴完对联,柏树就张望着脑袋,它已经长了有20米高了,立在背光处,扎实地堆下厚厚的底部,冬季未消融的雪也全部靠着它,悠闲的借处阴凉迎接新年,这时就该挂灯笼了。家里有一个特别长的梯子,爸爸和哥哥会紧紧把它靠在柏树身上,然后爬上去在树干上紧紧绑上一根长竹竿,竹竿会自觉地弯下头,任灯笼挂在它的身上随着风的吹动耀武扬威。夜晚爸爸和叔叔们在院子里点香接祖先的时候,我总是开心地望着大红灯笼,我觉得它挂的多么高,红的多么好看啊,哪像其他人家,挂在门口,一个小小的,多小气。这样想着,腰板儿似乎也直了,巴不得别人来我家看灯笼。

风静静吹来,红灯笼就这么晃啊晃,晃走了我的童年我的故乡,晃来的开始或许并不比往美丽多情。



山坡的雪滑啊滑

雪是文人笔下的“忽如一夜春风来”,是才子佳人眼中的“皑如山上雪”,而它是我幼时不可缺少的冬日玩具。

我是极爱下雪天的。漫天大雪别说一夜白头,一瞬白头都不是难事儿。妈妈总喜欢在下雪天把我包的厚厚的,从头到脚只眼睛留条缝儿。早晨起来上学,往日冬日的早晨是黑漆漆的,下了雪的早晨,院子里不复黑麻麻,白雪与黑色掺杂在一起,天空也被染成了乌麻色。大柏树带了一个厚厚的帽子,显得头更为大了。风一吹它就懒懒地动一下,我和哥哥就去上学了。

一年级刚入学时,哥哥每次去学校都特别早,害我每次必须早早起床,屁颠屁颠儿地跟着他。下了雪的路静悄悄的,公鸡也懒懒地伸个懒腰,应付般地报个时辰就躲进窝里睡觉去了。大雪下了一夜,一层软软地散在一层上,我们总是第一个踩在上面的人。嘎吱嘎吱的声音多么美妙啊,倘若被别人踩过,就完全不复其中的乐趣了。稍一走神落下几步,我就找不到哥哥了。小学是建在以前的一片坟场之上的,周围一片灰茫茫延之天际,我实在是感到害怕,怕突然出现大人口中的怪物把我抓走。这时哥哥会突然哇的一声从一个小道或一棵树后出现,我定会被吓得哇哇大哭,他就特开心地晃着书包走远了。那时候觉得世界上最可恶的人就是他了,不但跟我抢苹果吃,还动不动就吓唬我,简直就是那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

等到雪被踩严实了,就可以把路面直接当做溜冰场了。小姑家翻一个山头就到了,下雪之后翻这个山头是我们最大的乐趣。爬上一段很长很长的坡,然后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下坡路。下过雪之后,哥哥和佳宁总会找几个袋子,严严实实地捆在一起,还要铺成一片长,既要保证够长可以坐下,又要保证足够厚,不会浸湿屁股。我不太会做,就常常坐在哥哥的袋子上,他的也就比别人做得更长。在坡顶坐好之后,哥哥双脚一蹬,我们就迅速的往下溜。哥哥的技术还是很好的,在那山坡路上左拐两下右拐两下,耳边的风更为放肆的呼呼叫着,还没过够瘾就到底了。有些小孩子玩得不太熟练,常常滑着滑着就转个圈,斜倒着蹭两下,扑通一声就摔下去了。摔倒了不会因为疼而哭,反而会因为屁股上两坨湿湿的印记而哭,怕回去被大人骂。





这样的游戏我们三个乐此不疲,永远滑不到底,也滑不够。

于是没有雪的时候,哥哥就做了一个小滑板。他找了三个车轱辘,用三快木板构架成一个三角形,再用车轱辘固定住,然后在那里敲敲打打了好长时间,做好了一个小滑车。那时候他哪儿懂什么三角形最稳定啊,但他的作品在幼时的我的眼里是完美神奇,在今日也是无限想念并越发能体会那种天性孕育的创造力的。他喊我站在我家门口那条小坡上,然后得意地滑了下去。为了能够坐它,我也不和他抢吃的了,乖乖地跟在他的后面叫着哥哥,就想把他哄开心了。其他人看到之后不免艳羡,都跑来巴结我。我多自豪啊,那是我哥哥做的。只是别人不在了我还是得跟着哥哥转,有时候也会赌气,喊着,

“我再也不喊你哥哥了。”

“不喊就不喊,谁稀罕。”

我曾经以为不喊哥哥就像不给他吃的一样有威胁力,长大了终于明白大人为什么会因为我这句话笑得前俯后仰。而我却再也不能坐哥哥做的小车了。

记忆中的树依旧高大,我抱不住它,就像握不住我的时光。柏树晃啊晃,晃着我梦中的儿时的歌调。





故乡不是此时此地的场景,不是一座老房子一棵树,它是我久远的牵念,它是我在它身上注入的岁月与情感。我仍然会在过年时回趟老家,柏树也依旧等待着我们回去看它。可是哥哥的小车不在了,小学也盖成了楼房,没有清晨的雪来等待我去踩了。

我也就这么长大了,只是,我很想念。

2015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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