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丹往事一:“乡长”的故事

 

樱花开了,更艳了,乡长还在,更老了。有空,就回来看看。...

年岁渐长,开始喜欢回忆。

记下一些人与事,在记忆模糊之前。
“乡长”的故事

耿丹往事一
耿丹学院有位老人,是个智障者,一年四季都穿着迷彩服,教室、宿舍楼下、操场、图书馆,到处都能见到他的影子,佝偻着微驼的背,拎着个大塑料袋,不停地捡空矿泉水瓶。

很多人见到他,都会鄙夷地躲开。

我不会,因为我知道他的来历。

那一年冬天,天降大雪,耿丹学院的投资人有事出门,车行路上,发现路边有个老人,衣衫单薄破烂,冒着大雪在捡垃圾,便让司机停车,自己下车询问。

老人不会说话,见到有人过来,便惧怕地躲开了。

问了附近的住户,知道老人没有亲人,平时以捡垃圾为生,拿到废品收购站,换点吃的过活。

投资人心生恻隐,便将他带了回来。



那时候的耿丹学院,还只是一个废弃的工厂,正在改建当中。

学校专门派人一日三餐给他送饭,也给安排了住处,就住在操场看台下面。

因为每天在校园里晃悠,就跟村长巡视自己的领地似的,所以后勤的师傅便戏称他为“村长”,后来逐渐升格成“乡长”。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已经不愁吃穿,但是捡空矿泉水瓶这一习惯却保留了下来,那是他在荒野生存,死亡线上挣扎时,最深刻的记忆。



每次路遇,他总是拎着个大袋子,行色匆匆,不时停下来,翻捡垃圾桶。

有时上完课,学生已经散去,我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机械地关着多媒体设备,他会进来,逐排座位寻找学生遗下的矿泉水瓶。

我总会冲他笑笑,无声地道一句:Hi…他多半不会理我,偶尔也会看我一眼,不笑,弯下腰,继续翻垃圾桶里的空矿泉水瓶。

然后,扛上收获满满的大袋子,咣,霸气地撞上门,走了。



有一次,教室过道上,人民日报的电子屏幕前,他凝视着画面中的军人,久久没有离去。

这一幕,被学生发现并拍了下来。

于是有人猜测,也许“乡长”曾经是一名军人,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穿迷彩服。

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浪漫。

乡长总穿迷彩服,原因很简单:其一,经常有学生将军训穿过的迷彩服送给他。其二,迷彩服耐脏。
有一次,大概08年吧,那时候我还住在学生宿舍楼,下八层住学生,第九层住教师。

周末,窗外下着毛毛细雨,大部分北京的学生都回家了,校园显得十分静谧,我百无聊赖地看雨景。

乡长出现了,一如既往地在垃圾箱里翻捡着空矿泉水瓶。

一个女生从学校的小超市里出来,拎着一袋零食,撑着一把天堂伞。

女生路过乡长身边,停下脚步,走过去,为他撑起一片晴空。

乡长依旧自顾自翻着垃圾桶,没有交流。

一个又一个垃圾桶,女生一直默默地为乡长撑伞。

捡够了空矿泉水瓶,乡长蹒跚着向操场的住处走去,那顶天堂伞一路相随,直到乡长的家,方才回来。

看着窗外的雨景,我心说:真美。



对了,

樱花开了,更艳了,乡长还在,更老了。

有空,就回来看看。
徐崇杰

2016年4月9日

于牛栏山



(崇杰文学堂第六十八期:耿丹往事一:“乡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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