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察到了一丝喜悦，于是伸出手去拨开她的刘海。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一个女孩儿洁净白皙的面庞。...

邪小庄

「个人的文化公号 喧嚣时代的幽静书房 」

散文随笔 | 小说故事 | 诗词歌赋 | 纪实采访 | 一切好玩

头图来源马啸天画作

眼角泼墨妆

文/庄公子

那名女生在班上只呆了几个星期，然后就转走了。但我一直记得她。只有我知道她有多美。

她不说话，看人也只是低头一笑，低好久。那双美丽的眼睛总是怯怯的，小鹿般的张望又合上。头发很长，碎碎的遮住了半张脸。她一直在抚弄她的刘海，或者轻轻地拉。刘海长了就好了——那片十五岁的胎记，像乌云一样，覆盖在她的左眼角。乌云下似乎总要下起小雨。

她坐在我的前排，我开心得很。我期待她转过头来与我讲话，或者发生一点别的故事也好。然而，从不。

在她离开座位的间隙，我看见她的草稿本上写着“黑云压城城欲摧”。我心一惊。在她回来的时刻，我朝她笑道，我觉得你的眼睛特别美！

她使劲一低头，刘海就泻了下来，遮住了那片云。

我说，嘿，你转过来我和你说会话。你犹豫了很久终于面对我了。

我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像一幅泼墨画。

她抬头看我，满是疑惑。

我觉察到了一丝喜悦，于是伸出手去拨开她的刘海。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一个女孩儿洁净白皙的面庞。一抹渐行渐淡的乌云，像是哪位丹青妙手画上去的，让一双安静的桃花眼睛散发着不可名状的忧郁的典雅。

我说，头发扎起来，额头露出来，你会更加漂亮。

她迅速地转过身去了，没有再回头。



第二天，我来学校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转走了。

太失落了，我从书堆里找到的上官婉儿的梅花妆的故事，本是要说给她听的。难道昨天我让她伤心了？

上官婉儿被武则天用金刀伤及左额，留有伤痕不消，婉儿便在伤疤处刺了一朵红色的梅花加以遮掩，谁知愈加娇媚。此谓梅花妆。

她的乌云叫眼角泼墨妆。本想今天告诉她的。

我记起许多的山水画，浓浓淡淡的乌云，萧萧素素的远山，洁白静默的清溪，是谁把宣纸上的美移到了她的脸上呢？

书里说，胎记是前世的记忆。她的前世一定有一个爱好丹青的夫君，日日为她描眉。有一天，绘画后未洗手，描眉完毕，才发现眉尾到眼角留下了一片墨迹，欲看欲美，便相约下辈子借泼墨妆相识。

可是我没有机会对她说这些美丽的故事，她走了。



她走了也好，几十个同学异样的眼光任凭是谁都难以招架的。那些同学背后笑她时，我据理力争，却没有任何效果。他们说那是丑的，就是丑的。

我就诧异，这样的美好怎么会是丑呢？

诗人华滋沃斯曾说，一朵微小的花对于我，可以唤起不能用眼泪表达出的那样深的思想。那抹泼墨妆对于我，唤起了一种前世今生的美，让我日日都想看见这位姑娘，引她开心。

我的腰间，有一串绵长的红色的胎记，到夏天就得小心翼翼地穿衣。奶奶说，这胎记要是长成了一圈，我就没命了。还好，只有半圈。我捡得一命，十分侥幸，想着以后一定要把那胎记画成牡丹，腰系花枝，自得风流。

因此，我对书家和画家，有着天然的好感。他们的笔下有着万物之美，大可久伫静赏，小可倾国倾城。

美从何处寻？从自然寻，从心里寻，从爱里寻，从惜里寻。泼墨妆的美，岂是人人可以寻得。

后来，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那是一张梳着马尾的照片，明媚光洁，乌云潭水，轻寒轻暖，半阴半晴。

照片的背后有一句话，说，为什么你是个女孩。 

如未注明，图片均来源网络

庄公子

旅游行业供职，生在湖北，现居西双版纳。以文字为生，诗歌、散文、小说均有涉猎。个人公众号xiexiaozhuangai.

    关注 邪小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