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凤凰红

 

新搬的办公室在九龙塘地铁站上面,旁边是一片有钱人的别墅,在高高矮矮的房屋之间穿插了许多绿树。从办公室斜着窗子...



新搬的办公室在九龙塘地铁站上面,旁边是一片有钱人的别墅,在高高矮矮的房屋之间穿插了许多绿树。从办公室斜着窗子望出去,对面的一个院子里,长着两棵很有年头了的老树,枝干苍劲,叶冠却不是很密。这正是我存之心底跟我的人生密密相连的凤凰,这时候正稀稀疏疏的开着花。于是又撩起我的点滴回忆来。

凤凰树是我们南方一种很普遍的树,小时候家乡就长得到处都是。

那时候,村里人口还不是很多,因而房子也建得不算很密,三五幢屋间,就必有三几棵树,到春天,有树开花,红红绿绿,很是好看。而其中浓浓密密的绿着,绿得嫩,绿得柔,绿得鲜艳,绿得恣意,绿得舒服的就是凤凰,正为那些开花的树衬托着。它不是像躲在墙跟屋角,人走近时才突然闪出来的那一种,一般都高高大大,不管是开花还是长叶,都有点招摇,让人老远老远就看得见辩得出。

到五月,凤凰开花,它不像其他花儿稀稀疏疏的,只要有一两朵开了,就一发不可收拾,蓬蓬簇簇,马上全树都烧了起来,烧得热烈,灿烂,娇艳,把树上的绿烧得不见影子。有时有三几棵连在一起,就燃红了一大片。

那时村里凤凰树多,或一两棵成簇,或三几棵成片,每当开花,整条村子就笼罩在红云之下。从村外远远望去,满村红霞,房屋就隐隐约约的掩映其中,那灰黑的瓦顶就显得有点暗红。

凤凰花开得盛,也落得壮,热烈地开,也热烈地落。到花落时,一夜之间就落红铺满一地,见不到泥土。到你发现地上的落红慢慢地不是那么鲜艳时,抬起头来,你就会发现树上已经没有什么花了,开始挂上了一串串绿色的豆荚,那是它的果实,到它半熟的时候就爬上树去摘,树大爬不上的,就取根竹竿来打,弄下来砸开取仁出来吃,有点韧有点香又有点甜,可以解馋。

过些日子,这豆荚慢慢的干了,变黄变白,挂在树上,有风吹来,楞楞作响,这时候秋天就快到了。

在我的整个少年时代,凤凰树就这样一直都烂烂漫漫的相依相伴。

读小学时,校舍是村里的一间旧祠堂,前面有一棵榕树,两棵凤凰,都大得合抱。五月间,凤凰花开时,不时有花落下。凤凰花开不大,却开得很朱很红很鲜很艳。扮开花瓣,里面花蕊一根一根黄嫩嫩的,带有小钩。取钩相斗,是一种很让人迷的游戏。下课钟一响,我们就从祠堂里冲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落花,取出花钩相斗,是课间一项重要的娱乐。

后来到邻村读初中,在校园里有一株更大的凤凰,树干很粗,记得当时我们两个人合起来还抱不过,树冠遮天蔽日,几乎将整个教室盖住。每开花,花丛中还嘤嘤嗡嗡的飞着青色甲虫,时常有青虫飞进教室里来。把青虫捉住,折掉抓,用绳线绑住脚,线的另一头再绑一个,两虫之间的线中间再用一跟线接上,跟它作个丁字,两个青虫拼命的飞,飞得快了就绕着中心飞转,转得比现在的电风扇还要快。很好玩。

有一次,上语文课,一个很老的老师在上面板书时,我们就在下面弄。一只青虫不合作,突然间从桌底下飞起,还拖了根绳线在教室里乱转,嗡嗡作响。老师转过身来,也许弄不清楚这青虫怎么会有条线,就拿掉老花镜,端详了好半天才叫道,把它捉住扔出去。于是全班哄起来,七手八脚的跳着捉那虫子,虫在教室上空飞行,教室里就乱成一锅粥样了。

进城读高中,校园里还是有凤凰树,只是小得让我失望。但不远处的文化宫前广场有几棵大凤凰树,还一样的粗壮苍劲,树冠蔽天。树下经常有些阿伯阿婶在唱粤戏。文化宫旁有一间照相馆,里面有一幅以文化宫为中心的四米长的大照片,前景就是那红红火火的凤凰树。这让我迷恋三分,有事没事总爱往那遛遛。

在那个时代,社会和人都多变故,凤凰树也就跟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人与树却一天天的疏离了。

留在记忆里的第一件凤凰树被砍的事是在我读三年级的时候。我有个堂叔要建房子,把旧屋拆了,也要把屋旁边的凤凰树砍掉,三伯公说他不听,就来叫教过私塾的爷爷去劝说。堂叔反说,留它干啥?阻身阻势,又不能当饭吃,放了还可以当几餐柴火。就把树砍了,气得爷爷大骂,说,这是祖宗的东西,有灵气的,护着你呢。几十年才能养这么大,要当爹敬着呢,说砍就砍,直个败家仔。对三伯公说,看这物必反骨。三伯公也一直都不在堂叔的新房子住过。

之后,村里的房子愈建愈多,愈建愈密,树就越来越少。七五年割“尾巴”,村里人家院子里的树,当然包括凤凰树,就基本砍光了。从村外看满村红云是再也没有的了。

这个月初,我回到家乡,村口的凤凰树还依然绿着,只是很有些沧桑的样子了。

前些年,我对家乡选用那带个“洋”字的紫荆而不用这红红火火的凤凰作市花一直耿耿于怀。但现在,事实上洋紫荆已遍种城乡,成为主要行道树,凤凰却是越来越少,在一些地方几近绝迹了。还有耿耿于怀的理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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