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原创:关于樱花

 

关于樱花文/毛晓玲人在一种平静的惯性生活状态中突遭挫折或变故,视角往往就会反观向内,只顾着应付眼前苦难,...



关于
文/毛晓玲
人在一种平静的惯性生活状态中突遭挫折或变故,视角往往就会反观向内,只顾着应付眼前苦难,对身外种种,人与事都视而不见,更别说是自然花木的成长,因为心思都为横在眼前事件占据。至少有十几年,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直至一向健朗的父亲突患肾病,有三年多奔忙于医院与家之间。在日益杂沓的忙乱中,我想樱树就是那几年植满我们的平原小城的,包括其它泊来花与泊来树,我日日照面,却从无闲暇停下来仔细观赏过。

从前我们的小城没有樱花,母亲说“三月十五看樱花”她看的是青岛中山公园的樱花。而我心目中的樱花住在鲁迅的留学生涯中,仅有的唤起无穷想象的关于樱花的描写,刻在十三岁的初中课本上,像明信片上富士山顶的雪,至美至纯。“樱”,这自娇唇间轻轻滑过的字眼已够让人想入非非,更不用说日本小说中在花吹雪的时候含着樱花瓣亲吻的情节有多么妩媚、多么销魂忘我。

父亲离世后的第一个春天,我带孩子去公园,也并不是为了看花。这时节除却丁香开得正旺,其余则全部是樱花的世界,无论转到哪儿,总会与这样一朵挤着一朵,一枝挨着一枝的花树碰面,它开得如此荼蘼,颜色又是那样鲜丽,好像为了赶赴这场春天的约会,在描眉画黛时扑多了脂粉,有一种让人不敢正视的伧俗。“这是什么花?妈妈。”见我不答,她又问“桃花吗?”桃花有自己的灼灼其华。“那它是梅花吗?”梅花开在春寒里有疏朗的笔墨气息。

我所以答不上孩子的问题,是因为确实不知这些早已混个脸熟的花木叫什么名字。至少十几年,从没有像此时被满园随处可见的花树扯住了衣袖,它丰裕过度的华丽,让我不得不问一问花的芳名了!

“樱花呀,你不认得?!”我的好友蕾惊诧于我一向对于花木的青睐,居然不认得樱花!

“绯红的轻云”,是这个样子的。从没有哪一种植物像樱花能够承载那么多的象征和使命。我心目中的樱是否随岁月逝去她曾描摹过的轻灵、美丽、风情万种?

还有一天假期,我又带孩子去了植物园,这次是专为看花而来了。植物园的樱花更多一些,也许是临湖而居,淼淼水汽洗却了它们多余的胭脂,这儿的樱花反而减了浓烈与喧哗,其中一株开始落樱,像雪瓣子一样轻盈飞舞,己经是淡雅的了。不再拥挤在一处争相展示自我的樱花,凭添一份属于自已的容颜。

最近跟八零后作家刘怡辰聊天,她说在苏州大学读研究生时,南方人管晚樱叫“垂丝海棠”。川端康成在“古都”中多次写樱花:“他们一来到西边迴廊的入口处,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垂樱,低垂的细长枝梢上,成簇地开满红色八重樱,像这样的花丛,与其说是花开在树上,不如说是花儿铺满了枝头”。不知道川端所描述的八重樱是否与公园的晚樱以及怡辰的垂丝海棠属同一种花木。

我久久凝视樱花,觉得它真似一份无常的情感,缭乱眩华、绚烂已极,却从不可能长久!别看此时它开得如此荼蘼,过几日再来,已经是魂飞魄散,艳色全无了!也许正因为它知道自己这一场春梦的短促,才会拼却了全力勃然怒放,有种不管不顾的决意,哪怕只是瞬间也心满意足。我们人类不及花之决绝,尤其铅华洗尽的中年,心智已成熟至能够背负更具魅力的情感,反而更愿远远地凝视,而不再投入其中了。“樱花的文学史”一书的作者小川和佑感叹道:“男性通过樱花看到的是一种甘美的死,女性透过樱花看到自己内心深处复杂的情愫……”

也难怪我只认识樱花才六年。在日本,从前樱花只属于贵族的趣味,清少纳言在枕草子中写过:“走廊的栏杆边一只青瓷瓶,插满樱花枝,长达五尺,花朵伸展到栏杆外”。樱花是那时宫廷生活微妙愉悦的源泉之一。后来流传至武士阶层,权倾一时的丰臣秀吉在1598年三月十五日召开了一次赏樱会,这次花会以其豪侈华丽而彪炳史册,耗巨资,在醍醐寺多建了几重官殿,从邻国移植近千株樱花树。五个月后秀吉去世前发出人生如樱花一样短暂的慨叹:随露而生,随露而散,此乃吾身,如烟往事,宛如梦中之梦。

最终它较量不过自己丰穰的华丽,潸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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