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一)

 

他是一介白衣江湖客,他一身病骨,却执掌着天下第一大帮江左盟。人人都知道他叫苏哲,人人都知道苏哲是梅长苏。可世人又有几人会知道,他是当年鲜衣怒马往来不败的少年将军林殊。金陵城中风云已起,他怀揣着一腔赤子之心只身入局,鞠躬尽瘁,未留生前身后名。...



梅岭藏殊——林家小殊



在全剧的开头,他一身白衣,长发披肩随风飘然,一管横笛从云雾之中凌然而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飘然欲仙的白衣江湖客,有着极高才华和极大的气量,能够呼风唤雨指点江湖,令一众江湖侠客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他是麒麟才子,江左梅郎,是太子和誉王相互争夺的中心,他看似不涉朝局,不涉党争,在太子和誉王的争抢中被迫回到京城,谁知道他的心里早已是胸有成竹。

他一介白衣,病体弱骨,只身来到这暗潮汹涌的金陵城,当他重新坐着马车来到金陵城门时,看着轩然刚毅的“金陵”二字,心中却是无限的讽刺和痛苦。蔺晨说:“我就知道这金陵城,你是迟早要回来的。”是啊,这是金陵城,这是大梁的繁华帝都,更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是祖祖辈辈生长的地方。

他是江左盟的宗主,他是梅长苏。

来到金陵帝都,他对别人说,他是苏哲。

有人问苏哲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梅长苏。却从来没有人问追问一句,梅长苏又是谁。

是啊,梅长苏是谁呢,这十二年的往事,又有谁会知道他是当年万众瞩目的少年将军林殊呢。十二年过去了,林殊已死,以梅长苏这一身弱体苟活于江湖。但在我心中,林殊就是林殊,梅长苏也好,苏哲也罢,他们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们都是林殊。

林殊呵,那是当年金陵城中最骄傲、最耀眼的孩子,他是赤焰军主帅林燮最骄傲的儿子,他喜欢笑,是最明朗、最漂亮的少年。也许是因为出生在武门世家,少年林殊从小就显示出超人的统兵才能,往来不败、战无不胜,思虑谋算非常人所能及,十六岁就呼风唤雨,成为赤羽营主帅。从小和景琰受教于皇长子祁王殿下,并接受父亲堂堂正正的一腔赤子之心的耳濡目染,自小就盼望着海晏河清、政治清明的朝局。这样的林殊,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林家和祁王这样的忠诚之士,也让所有人忌惮。

有人是红颜薄命,少年林殊却是天妒英才。十二年前,林家小殊的风头太盛,赤焰军的声势太大,引来的却是皇帝的猜疑和阴诡之士的谋害构陷。在赤焰军筋疲力尽击退大渝十万大军后,等来的却是夏江和谢玉的冷箭长矛,将七万赤焰军全军屠尽。林氏一族世代忠良,反而却落得背叛国家成为叛军的污名。林燮和他的七万兄弟葬身梅岭,林氏抄家,晋阳长公主也为此丧命,宸妃自尽,祁王赐死,多么荒凉的下场。当年鲜衣怒马、雪衣薄甲的少年将军林殊被父亲推下悬崖,落入赤焰的火里。当时的梅岭,滴水成冰,在冰与火的双重侵蚀之下,身染十重火寒毒才得以活命。从那一天起,张扬一时的少年林殊就死在了梅岭,死在了他们的冷箭和阴谋之下,从那一天起,林殊就变成了梅长苏。



幸而林殊虽死,心中的抱负却是还在。他肩负着七万赤焰军的名声要洗血,肩负着整个大梁的政治清明,肩负着天下百姓对朝局的期盼。

所以他回来了,他削皮挫骨,改头换面,除掉了往日的所有痕迹,他谋划十二年,步步艰辛,步履维艰,从自己的命赌自己能够回到金陵,不遗余力的搅动这凝固腐朽的金陵城。

林殊变成了梅长苏,变成了体弱多病、年寿不长的旁人眼中的行阴诡之事的谋士,步步为营,只为夺权争利,杀伐无由。林殊,景琰,祁王,生平最恨这样及机关算尽的谋士,却没有想到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他坚定地对景琰说:“我想选你,靖王殿下。”他呕心沥血,为景琰谋算周全,了解景琰心思,尽量不让他去勾心斗角,为他推荐纯臣相交,想要保住景琰身上最珍贵最真性情的东西。但是谋权夺位又怎能不利用不算计,他以梅长苏之名在暗中布局,他说:“那些阴暗、沾满鲜血的事,就让我来做,这些痛苦和罪孽,靖王背负不了,就让我来背负。”话虽如此,却依然堂堂正正行事。当景琰冷言梅长苏利用郡主这样的纯良之士为自己的未来铺路时,当景琰鄙视梅长苏的手段卑鄙时,当私炮房爆炸之后怀疑质问梅长苏为誉王出此奇谋全然不顾百姓生死之时,当景琰受到恶人的离间计将全部怒气发在梅长苏身上甚至与他断交的时候,他不解释,不能解释,但心中又怎能不怒。当初最好的朋友最心意相通的人用世界上最狠毒的言语和态度练就一把匕首,直插他的心口,只是因为他是梅长苏,他只是一介搅动风云的谋士,当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所有人都厌恶梅长苏这样的存在,就连林殊自己又何尝不是。林殊是从地狱归来的人,变成梅长苏,连骨髓里都渗着毒。当他用自己的手段扳倒谢玉,年少时叫自己林殊哥哥的谢家小姑娘因为他难产而死,他一边哭笑一边咳嗽:“苏哥哥会好的,因为,人的心会变得越来越硬。”景睿的人生因为他变得支离破碎,他有多痛苦看到乐观豁达的景睿面临两难的境地。林殊恨梅长苏,恨到连自己都鄙视自己,恨到连死都不愿意以梅长苏的身份赴死。他又扳倒两员尚书,将木牌扔进火盆,当他颤抖的抓起火热的炭,他说:“我这双手,曾经也是挽过大弓、降过烈马的,现在只能在这阴诡地狱里,搅弄风云了。”当他和霓凰郡主重游林府时,他坚定心志没有进去,因为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以林殊之名堂堂正正的进去;当靖王将一切怒火全部发到梅长苏身上时,林殊也只能冷笑:“他这样想梅长苏有什么不对。”当他来到靖王府看到自己昔日的朱弓就放在景琰的书房时,他按捺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却在景琰的一句“别动”之下清醒地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林殊宝贝。因为他是梅长苏,往日的副将卫峥在向靖王陈述当年赤焰军的冤案,他作为局内人和最大的受害者,竟然不能自己诉说当年的悲壮,竟然只能以梅长苏的身份坐在房间的最后面,用梅长苏的情感和语气安慰靖王。当景琰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两人开玩笑时,林殊也只能冷笑着举起双手“我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再也打不过你了。”当一切尘埃落定,景琰想要他恢复林殊之名时,他断然拒绝,嘴上说:“苏哲是什么人全京城谁不知道,身为阴诡之士,行阴诡之术,虽为夺权利器,却终非正途。在你的身边,绝对不能有苏哲这样的谋士,否则天下人会误解你,以为你也喜欢制衡权术,这样就有违我们的初衷了。”说出来劝慰景琰的话,实际上却是说给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卑和鄙视梅长苏,不愿人们抹去记忆中的林殊。



幸而,十二载倏忽而过,林殊的心志和抱负尚在,一丝一毫也没有变过,他依然是林家的儿子,依然有着天下无双的智计和谋略,甚至连林殊的狠辣,都未曾变过分毫。只不过,十二年前的林殊,是对敌人狠辣,十二年后的林殊,是对自己,和自己最亲爱的人狠毒。

他对自己狠。十层火寒之毒,他削皮挫骨,硬生生承受下来,他允许自己改头换面面目全非没有往日丝毫痕迹,却不能允许自己在没有洗血赤焰冤屈之前以“毛人”苟活或以一介无名之士死去;他知道自己削皮挫骨之后寿数难长,他却也只能请求蔺晨给他两年,让他回到金陵完成他的愿望;他宁愿以梅长苏的身份受到世人诟病或怀疑,也不能让林殊承担一点污点,甚至在冤案洗血之后也不愿在以林殊之名代替梅长苏,“就让林殊,保持大家记忆中的样子,不也挺好吗?”;他宁愿自己年寿难永,也不愿用冰续草埋没心中的道义而苟且偷生;他何尝不想与蔺晨周游各地,但是有国才有家,国难当头,他选择用自己的命,换取大梁的安定,他说:“大渝是我最熟悉的敌人,北境是我最熟悉的战场。我已经当了十三年的梅长苏,但我毕竟还是林殊,我还是赤焰军的少帅林殊,我的职责还没有结束,我要回去,那才是属于我的地方。”就这样一点一点,从最初的鲜衣怒马往来不败的少年将军林殊,变成体弱多病但还能有说有笑逗飞流的梅长苏,又一点点消耗到几乎油尽灯枯,最后又变回了林殊回到了属于林殊的地方。

他对最亲爱的人狠。他隐姓埋名,清除掉任何关于过去的痕迹,向霓凰、景琰和所有他熟悉的人隐瞒他的身份,只为所谋之事不受任何往日往事的影响。他不能以林殊的身份守护他最亲爱最疼惜的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只能用梅长苏的身份尽量护她周全,保她平安,将她托付给夏冬为霓凰寻一个好人家;他不能告诉她他的病情,怕她担心,只能骗她自己还有十年,再也不会离开她;他不忍心他的小姑娘看他上战场,在临行前曾许诺来世做一对平常夫妇白头相守到老,并承诺“此生一诺,来世必践”,就这样将他的小姑娘置于身后奔赴他的战场。他不能告诉景琰林殊没有死,不能让景琰凌乱心志为了护他周全而失去全局,只能用梅长苏的身份陪伴他引导他帮助他还要承受景琰对他的冷眼和不信任;他不能让身边的人告诉景琰他的真实身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琰为自己为祁王为整个赤焰军哭泣,看着他在自责和思念中痛不欲生;林殊必须要回到战场回到他的地方,甚至让蔺晨骗过景琰说自己身体尚好完全可以带兵出征,他为自己的生命规定了最后的三个月期限,却狠心将景琰瞒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不知道自己最后的寿命,在景琰还幻想着三月之后北境平定让林殊亲眼看着自己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大梁天下的时候,他狠心将景琰一个人留在孤独的盛世,独自俯瞰林殊为他打下的江山。

他不向他们解释,因为他们都懂,也只是因为,他是林殊。



梅长苏也好,林殊也罢,最终是尘归尘,土归土。这是他选择的结局,是作为林家的儿子的唯一的结局。

遗憾林殊,一身病骨只身入局,未雨绸缪,重披铁衣,未留生前身后名。

谢谢林殊,霁月清风心怀天下,策马风流,情义千秋,战骨碎尽志不休。

愿赤子之心,永生不灭,人面虽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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