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新年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东北上学的时候，每到一年的最后一天，总要狼一群狗一伙地一起去洗个澡。

20多年前在东北洗澡，要去大澡堂。学校里也是一样，每一个大澡堂里，必有一个诺大的池子，几十个人泡进去也不觉得拥挤。通常水温很高，进池子之前得先伸脚试试水，然后站在水里，再缓慢下蹲，直到坐进去，那种从皮肤一路激荡进心脏里的暖和烫，不是现在年轻人站在自家的花洒下淋浴能体会到的。从外面零下二十多度进来的人，少有一下子就坐进大池子的，真烫。但是一旦坐进去，那种烫感就消失了，就好像进了一个大暖房，任你在外面受了多少冻，寒气通通给逼的瞬间散尽。通常能看见周围的同学，一坐进发烫的大池子，先是是眉头一皱，然后渐渐展开，慢慢安静下来。要点是整个过程都是双眼紧闭，一副惬意享受的样子，用那个年代常用的比喻讲，像是吃了一块香喷喷刚出锅的红烧肉那样解馋。

大池子像个微型游泳池，全贴着那种正方形的白色瓷砖，水齐大腿。东北天冷，澡堂因为大，平常不管大池子还是淋浴都是够用的。可是到了今天这个日子，12月31日，那来洗澡的人是平常的十倍不止。那会爱用的比喻是下饺子。澡堂大池子里人的密度和煮饺子真有一拼。即就是这，我们还是要三五同伴相约，一起去泡泡。迎新年，不去去身上的晦气，是万万不可以的。

几个同伴在大池子里泡着，因为人太多，互相说话是要喊的。我早已经忘了我们在澡堂里聊了些什么。可是我还是记得在那热气腾腾的澡堂子里，一大群年轻学生光溜溜的身子，满脸通红，喜气洋洋。好像这一洗上一年所有的不快和烦恼，就全都融进了水中，来年就全都是崭新的愉快了。也许是人多，也许是上年的不快太多，也许是烦恼融进了水里太多，坐在池子里，透过学校澡堂昏黄的光线，清楚地能看到水面上一层的漂浮物。

你说不卫生，也许吧。可跟年轻人沐浴更衣喜迎新年的心情相比，那算得了什么呢？

二十多年也不知怎么就没了。今天中午去食堂吃饭，一份减肥盒饭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从食堂出来路过交大的幼儿园，有家长在门口接孩子。我路过时正好看着一对夫妇，男人穿着厚厚的深蓝色羽绒服抱着一个男孩走在前面，女的一身亮眼的橙色羊绒大衣提着可能是孩子的小被褥跟在后面。我双手手空空走得很快，几步就越过了这对夫妇。这是，听到后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孩子要尿了！”我没有回头看。接着听到女人说：“那你领孩子在树边尿一下嘛，我手上提着东西呢。”男人说：“我提，你来领娃。”我还是没有回头看。径直走了。我在想我的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在干什么？有没有领过孩子尿尿。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的孩子已经上了中学，新年之前学校活动很多。今天学校安排的是要穿黑色紧身裤，外面穿学校的制服套装（小藏蓝西服配短裙），下面穿一双黑色的皮鞋。因为要参加学校迎新年大合唱演出。头天的晚上就反复地试衣服，孩子根本没有黑色的紧身裤，只好穿妈妈的去凑数，竟然长短刚好。孩子长的和妈妈一样高了！我问孩子你们合唱的是什么歌，她说名字叫《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天呀，“静静地深夜群星在闪耀，老师的窗前彻夜明亮。”我几乎还能唱出歌词来。这一刻我才找到一点平衡感，这歌我们三十年前也合唱过。当我以为什么都已经改变了的时候，竟在孩子的合唱曲目上找到了不变，好玩不？

2015年再过几个小时就结束了，啰啰嗦嗦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人到中年总是会被一些生活的细节所击中，让人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其实过后还是什么也不明白，任由日子像水一样流淌。

这一刻我明白的是：世界上有些东西说起来一钱不值，做起来一万亿也买不回来。比如时间，比如青春，比如爱情。

今年好，明年见！

2015/12/31古城故事于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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