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娜散文两篇

 

混糖月饼走在大街上,到处是卖月饼的摊点,有着精美的图案,精致的馅料,高档的包装,相来看去,总不及咱本地的混...



混糖月饼走在大街上,到处是卖月饼的摊点,有着精美的图案,精致的馅料,高档的包装,相来看去,总不及咱本地的混糖月饼瞅着亲切,吃着熨帖。于是,拿了面,麻油,红糖,去加工月饼的小作坊去打月饼,倒不是对月饼多么馋,只是那热热闹闹的场面让我忆起童年这个时节特有的场景。



那些年,八月十五打月饼是人们盼了大半年的盛会,既是对丰收的庆贺,又是对大半年辛勤劳动的犒劳。



八月秋忙,粮食归仓,鲜榨的黄灿灿的胡麻油,现磨的飘逸着麦香的白面,八月十四的晚上,无论多忙的农民都要做这一年一次的月饼。每家每户主动拿出煤块,大方的拎一筐得到别人的夸赞,小气的精打细算着煤的分量,生怕被别人家占了丁点儿便宜。男人们把煤块儿垒在大铁盖子上,呈脑包状,用泥巴糊严实,只留几个口生火透气。大铁盖子周围打孔,用粗铁丝系好,吊在房顶,炭火燃起,这个巨大沉重的铁家伙就是农民自制的烤月饼的饼铛上盖。房子多的人家会有一间闲房,里面盘一台大土灶,煮猪食,淘粮食,炒莜麦。这一天,深底子大锅被拔掉,一个大平锅用泥坐在锅台上,灶里生火,这就是大饼铛的下盘。





一白天田地里的农活收拾妥当,牛羊归圈,鸡猪安眠,匆匆吃过晚饭的大人们便拎着几十斤白面,一卡子麻油,一袋子红糖,集中在这间闲房里,孩子们也不想早早休息,雀跃着跟在后面。这一晚,这间闲房迎来了最热闹、最富足、最欢乐的中秋夜前夕。



手艺好的主妇们带着全村人的殷切希望登场了。另一口大锅里生起火,水烧热,油烧热,加红糖,加白面,加小苏打,按一定比例和出月饼面,醒发,揪成二两面一个的剂子,揉成圆圆的饼子,放在大饼铛里,男人们得使出大力气利用杠杆才能挪动饼铛沉重的上盘,上下盘对合。主妇们和面的技术和男人们火候的掌握决定着月饼的质量。渐渐地,月饼的香味从饼铛的缝隙间弥散出来,吸引得孩子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大家伙,幻想着里面发生的奇妙变化,联想着月饼到口的香甜,口水就圪咕圪咕地咽个不停。

和面时油和糖占面粉的比例彰显着一户人家的富裕程度。四油四糖(十斤面四斤油四斤糖),象征着富裕;三油三糖,属于平常人家;穷人家八月十五也是要打月饼的,只能是二油二糖,打出的月饼比平日里的白面饼子略香甜些,为掩饰自家日子的寒碜,这家的主妇高姿态地声明:“我不爱吃那油大糖大的月饼。”但往往会遭到其他主妇的撇嘴讽刺,心里怏怏的。三油三糖的月饼其实恰到好处,色泽红亮,味道香甜,油而不腻。渐渐地,“三油三糖”成为了打月饼的一个俗语,也成为一个生动形象的形容词,形容那些又黑又红又亮的的男子的脸。

作为孩子,喜欢看打月饼的热闹,更期待品尝那月饼的香甜,那是儿时缺乏油水的肚子大半年的熬盼,有时为了这一个刚出炉的月饼,能坚持熬过大半夜的乏困。有时熬不到自家月饼出炉,又馋得难以自持,就央及母亲,母亲有时会放下尊严讪讪地向人家要一个,不过到后半夜会自觉地还人家一个,但大多时候,母亲会严厉地拒绝我:“看那没出息的!”我就继续克制着口水等待着自家月饼出炉。这个“没出息”成了我为人的硬伤,直到如今很少开口求人,生怕犯了这“没出息”的毛病。在那个物质不富裕的年代,大家都遵守着打月饼的规矩,谁家的月饼出炉,都要热情地邀请别人品尝,但大家自觉地只掰一口象征性地尝尝。因为月饼着实珍贵,没有这样的规矩,第一家的月饼出炉会被孩子们瞬间瓜分,所以母亲生怕自家孩子“没出息”破坏了规矩。孩子们吃过自家的月饼后,满足地回家睡了,大人们还要整夜地忙碌,合作打出所有人家的月饼。天明后照旧到地里劳作,不过干粮袋里就多了香甜的月饼。几十斤面的月饼,会过日子的人家一层一层码在瓮里,什么时候吃都是萱萱软软的,不会过日子的人家随便堆摞到筛子里,到后来干得邦邦硬,吃得时候只好放在笼上馏馏,味道口感就大打折扣了。

如今,月饼一年四季,不分时节都可以吃到,京式、广式,这个馅儿那个馅儿,品种繁多,味道各异。但每到这个时节,最喜欢吃得还是自家的混糖月饼,简陋的泥炉子被巨大的电烤箱代替,加工出来的月饼更加美味,一盘出炉,看着个头大大的,装扮朴朴素素的,分量实实沉沉的,就很心宽。

八月秋忙,山药飘香

秋意浓,秋味亦浓。母亲打电话:“这两天山药正好吃啦!”周末,回家,寻觅童年的乡味!下车,上炕,年迈的父母最知道此时回乡的女儿想吃什么!

挎上父亲巧手编的柳条筐,取下房廪间挂了半年的薅锄头,去屋前的山药地里,寻找地面隆起裂开的山药蔓子,一把拽起,蔓子上保准吊着几颗硕壮的山药,裹着新鲜的泥土,白生生的,十分喜人,再用薅锄到蔓子周围刨刨,还能骨碌碌跑出几颗略小的,也是很可爱的模样。儿时的经验:圆圪蛋蛋儿的、略微扁扁儿的、涩皮皮的最是好吃,焖出来,保准开花儿变朵儿,又沙又面。一筐山药刨好了,回家,洗净,白生生的焖一大锅,最喜欢体验那揭开锅后看到满锅焖开了雪白的花儿的欣喜,山药沙得拾都拾不出锅。乍开双手,吹口凉气,迅速从冒着热气的锅里抓出几个放在大碗里,拣出薄薄的皮儿,雪白的一碗,升腾的热气里弥散着新山药特有的香味。拌点咸韭菜,撒点酱面面,再淋几滴麻油,这个时节的绝佳美食。

山药继续在锅里捂着,这时不要再揭开锅盖了,因为下一种美食需要筋道的山药做食材。捂筋了,晾凉了,剥掉皮,放在盆子里,用擀面杖碾碎,捣啊捣,捣成黏黏糯糯的一团,便是“山药筋筋”了。“山药筋筋”,多么朴素、形象、生动的地方名称啊!用醋、盐、生抽、辣子、韭菜、葱油和味精调一碗凉汤,蘸着吃山药筋筋,这是晚餐后的一道美味宵夜。儿时,这个时节,每天晚上都要一边看电视,一边捣山药筋筋,一来好吃,二来好玩,曾贪玩捣碎了母亲心爱的一只大瓷盆,毁了一大块山药筋筋,挨了好一顿骂。如今,母亲每每讲起来,反倒成了回忆中的趣事了。

这一锅山药,还会留出一部分做另一种美食。山药剥皮,碾碎,搓匀,和莜面继续在大锅里来来回回的揉搓,只到山药和莜面分不出你我,又软又筋道,揪成小剂子,揉揉压压,做成二寸来长的两头细中间粗略像小鱼的形状,这就是山药鱼子。羊肉蘑菇炖汤汤,鸡蛋加水炖成另一碗汤汤,炖熟后调在一起,这是山药鱼子上好的蘸料。新鲜的山药鱼子,新鲜的羊肉汤汤,鲜摘的蘑菇,刚下的鸡蛋,保准吃得你肚儿圆。

余下的山药,凉了后就不能做山药鱼子了,不过,另一种美食就可以登场了。山药剥皮,擦丝,加莜面松松地搓,搓得山药和莜面合成均匀的松散的颗粒,热锅,倒麻油,炒熟,加盐加葱花出锅,磈磊就做成了。盛一大碗,嘴贴着碗沿,用筷子拨拉到嘴里,一粒不掉,这样的功夫现在的孩子是没有了,吃到最后,碗里留一小撮,倒开水搅成面糊,也是十分的美味。

与小儿谈论这些美味,小儿总是撇嘴,很难理解妈妈为什么如此迷恋这么难吃的东西,特别是磈磊,小儿曾绝决地说:“我才不吃沙子呢!”小儿的胃口,只认可薯片、薯条、土豆,但于我而言,童年的美好记忆已经深深地植根在了味蕾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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