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力量】

 

连翘说  
陈富强

连翘最先是以一种中成药的身份进入我的视线和喉咙的，而且适用性能强大，由此我固执地认为，连翘有一个高贵的出身，不然，何以承载拯救生命的重任。

我对植物的认知，不够博学，连翘她适合在哪里生长，她是树，还是花，她是否只开花不结果，入药的是连翘的哪一部分，我几乎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在远离江南千里之外，晋中的榆次，一个叫北田的小镇，我突然为一些色彩无比鲜艳的灌木丛所吸引，我这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连翘。

晋中的春天，相比江南的水灵，要稍稍浑厚一些，大片的原野，依旧裸露着褐色的泥土，播种的季节已到，但植物尚未萌芽。然而，在一处大院内，春色却要明媚许多，所有的花已经迫切地开放，甚至有一些花已经落英缤纷。比如一棵硕大的樱花树，落下的花瓣，在树根周围，铺上一层花毯。一阵风吹过，枝上的花继续飘零，仿佛雨，淋湿了大地。

樱花是白色的，海棠是红色的，相同色泽的，还有梨和桃，她们都是这个季节最美的女人，不肯含羞，也不愿娇艳，只是肆意地怒放，甚至有些愤怒，推开那些少得可怜的绿叶，把自己最美的身段，献给春天。这些花当然是赏心悦目的，然而，我在一处高墙下，发现几丛生长在一起的黄色植物，她们的枝条上，几乎没有叶子，偶尔可见几片绿叶，也被潮水般汹涌的花朵淹没。在江南，我没有见过如此不顾一切的花开，她们的颜色，也艳丽得有些不像话，盯着她们时，能够刺痛我的眼睛。同样的植物，在院内还有若干处，她们通常几株并排或者抱团，一律以向上的姿态生长，到了空中，呈伞状，徐徐展开，再也不愿收拢。

同行中有认识这黄色植物的，说，她们就是连翘。我扭头去看说话的人，但已隐入花丛。我从小就吃过的药，现在以原生态的面貌出现在我的眼前，原来，她们竟然是如此鲜艳夺目啊，怪不得，她们有那么多神奇的功效，加入到拯救人类的行列。

晋中三日，每天清晨或者黄昏，我都要去院子里看看那些连翘，显然，她们的花期要比樱花长一些，樱花在那儿摇曳多姿，渐渐凋零，连翘依旧在风里慢慢盛开，不仅好看，还耐旱，还入《医学启源》和《纲目》。同样是植物，有艳丽，也有平淡，她们的生命都值得我们尊重，然而连翘，却以罕有的美，以药作为自己最后的归途，与人类的生命相融。

山西的文学，素以山药蛋派闻名。这个名字，容易让我产生药的联想。在看到连翘之后，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韩石山、王祥夫和赵瑜，都是山西文坛的佼佼者，所以，当他们和其他一些文坛精英，一起走进北田这个生长连翘的院子，走上中国电力作家走进山西电网采风活动的讲台时，文学就成为一个很通透、亮丽的字眼。顾建平是《长篇小说选刊》和《中华辞赋》的掌门人，执掌《长江文艺》的是胡翔，鲁顺民是《山西文学》的舵主，而萧立军，年过六旬，锐气依旧不减当年担任《中国作家》副主编时，退而不休，应邀出任《脊梁》执行主编。这些名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架子，但端得起，更放得下。他们既可妙语连珠，也能和年轻的业余作者们讨论一些与文学有关的话题。对于中国电力作协和山西电网组织如此大规模的创作活动，儒雅的顾建平表达了他的吃惊。顾说，他参加类似活动总有数百上千场，以两百人之众的笔会，却是第一次碰到，着实令人惊讶，可见电力系统职工文学爱好者，确实要异于其他行业。

韩石山已是古稀之年，讲堂上却依旧机智幽默；王祥夫说话暗藏锋芒，赵瑜敦实，大智若愚，其精彩部分是与学生的交流，一说起寻找巴金的黛莉，回忆马家军调查，顿时滔滔不绝。

离开北田之前，我忍不住又去院子里转了一下，照例去看了连翘。她们依旧鲜艳如初，傲笑春风。我忽然有一种联想，文学或许也如连翘，两者的生长与开花过程，显孤独，但盎然。她们异曲同工，殊途同归，都可药用，味苦，却高贵，皆为良药。

一片叶子  
刘海霞

我是一片叶子

在枝干上呼吸

正面承载雨露、阳光

背面藏着淡淡的忧伤

如果有一天

我不胜风力

请相信

我没有被喧嚣带走

我已成为

根的一部分

寻踪  
杜璇

沿着玉兰花的香气

我寻找着你，

可层层叠叠的绿荫遮住了院房。

我像个孩童般，

悄悄的惦着双脚，

想拨开这重重的迷障看到你；

你的模样，

你的声音，

仿佛都是那么熟悉美好，

可是我却始终无法寻到你；

一徐清风，

把我引向灰蓝相间的小楼，

在饱含深情和诗意的言语间，

我终于找到了你，

原来你早已与迷人深邃的文字融为一体。

满江红
北田电力行  荷砚

紫燕鸣春，

书香苑、毫飞墨舞。

星盏盏、满朋高座，

师生如故。

试问古今风与月，

且听史册山河赋。

灯下影、赤胆写峥嵘，

阑珊处。

忆往日，风雨路。

跋险谷，惊滩渡。

雪岭寒刺骨，饮溪披露。

铁塔穿云插九霄，

纵横四海擎天柱。

旌旗卷、看铁骨英雄，

忠魂铸。

把握命运相关的细节
宁静

很多人并不真正了解小说。

萧立军在4月8日晚北田小说交流会开篇这样说道。短篇、中篇抑或长篇小说，并不仅仅以篇幅决定。篇幅，仅仅是中国文协为评奖方便所做的硬性规定，诸如3万字以下为短篇，3-12万字为中篇，12万字以上为长篇，这样粗暴的区分方式是有问题的，但确实找不出更好的方式来了。

短篇小说的人物、故事、矛盾冲突比较单一，通常只有一个关键细节。汪曾祺先生的《陈小手》寥寥700字，把封建军阀将为老婆接生的男助产士“一枪打下马来”的细节勾勒得如在目前。中篇小说结构复杂一些，通常具备2个主要矛盾冲突，3-4个人物形象，命运相关的细节2-3个。这里所说“命运相关的细节”是指揭露小说中人物行为潜在意义的“有效细节”，而不是为了作者叙述方便所编造出的大量“无效细节”。

萧立军提出的这个“命运相关的细节”的概念，对电力行业内外众多小说初学者意义重大。一个青年作家写了部30万字的长篇小说，在有着多年编辑经验的萧立军看来，可能压缩成5万字的中篇更让人觉得过瘾。30万字的“注水”充斥着大量的无效细节，将之统统去掉，更有助于文章中人物鲜明形象的树立。

长篇小说是一个复杂得多的东西。它需要作者自身的丰富积累和沉淀。小说在中国大陆的传统一直没断，但一直到1978年以后，各省纷纷创办大型刊物，小说（主要是中篇小说）才迎来了它的繁盛时代，《中国作家》也推出了一批青年作家和优秀作品。那个时代长篇小说的代表作并不多，《芙蓉镇》、《地球上的红飘带》、《平凡的世界》是其中的佼佼者。4组以上的矛盾冲突，丰富的关键细节，各种线索和冲突可以酣畅淋漓地展现，人物形象能够更加鲜活饱满。而长篇小说，更加需要特别精彩的细节。

小说有了最初的立意、主题、人物、故事梗概，对于“命运相关的细节”的把握和构思就尤为重要。萧立军举了两个例子，一是冯骥才《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用高女人去世后矮丈夫在伞下给她留出的“爱的空间”这个细节，让整部小说一下子立了起来。一是高晓声《陈焕生上城》，“漏斗户主”陈焕生在县委招待所五元高级房间弹簧太师椅上扑通坐了三次，这些关键细节是小说出彩的基础，是作家整体构思的着力点。

如何找到这个构思点或着力点？山西省电力公司新闻中心的李云亮紧接着提出了这个问题。在回答中，萧立军展现了非同寻常的记忆力与谦虚、严谨的作风。所有事件发生的时间点、人物或细节他都信手拈来。他反复说，一定要写自己熟悉的生活，提炼出自己的境界。他本人唯一一部长篇小说《无冕皇帝》，就是他最熟悉的编辑与作家之间的关系——稿件的关系。山西作家赵瑜的创作之路，对所有写作者都是一个启发。无论是《中国的要害》、《太行山断裂》或是后来的《马家军调查》，他写的都是他身边最熟悉的人和事。

从事原《山西电力报》编辑工作二十年的支翠平女士提问：小说是要表达某些思想，解决某种问题的。对于一个从没写过小说的人来说，他的问题意识从哪来？萧立军说，将其直接的生活经历写入小说的作者很少。一个作者要在日常生活中留心、留神，多听、多看，他所经历的事情都会带来珍贵的、有别于他人的感受，这些感受对于写小说至关重要。贾平凹就是这样一个感受极其丰富的作家，和别人喝酒、聊天，身边的事物都可能带给他灵感。“千万不要把感受告诉一个作家”，他戏称。这句话逗笑了全神贯注的听众，会场霎时“严肃活泼”起来。

时间指向9点30分，20多位爱好者只有7位来得及提出问题。萧立军对爱好者们的另外一个建议就是模仿。鲁迅的《阿Q正传》是现代中篇小说的典范之作，它的人物形象、矛盾转折、关键细节都极为漂亮。海明威、契诃夫、莫言、王祥夫等中外短篇小说家的作品也都值得多读。从读到模仿，到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这是一种文化传承。可以说没有模仿，就没有后来作品的成熟和深度。

写作贵在坚持。外表严肃的萧立军有一颗赤子之心，“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成功”。当今文学被边缘化也是一件好事，大浪淘沙，只有真正热爱文学的人才会留下。时间会证明一切，如果真的热爱，那就坚持去写作——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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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王彪｜副主编：许鹏

本期主编：何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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