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丨山居随感

 

本文写于2013年的盛夏。...



不及话别酷热的暑风、喧嚣的车流,我被山林梦一般的温度一路吸引了过来。我知道这一路的目的但是谛听世界一方的自然之音,叶片背后鸣蝉的呜咽、石缝中间蟋蟀的奏唱,经由夏日格外活跃的空气一齐律动,而我非但不通音理,即是画在五线谱上的音符也是道跨不过去的山冈,我所搜寻的,是自然将要向人们诉说的秘密,秘密的背后,即是被人们质疑其存在与否的真理。

山间的林木,是我眼中一种不同寻常的苍翠。夏日的山间据守着人间难得的清凉,树木的翠是一种不加渲染、本色澄明的翠,一如春日来临时那第一棵惊动泥土的嫩芽,最是天真,最是纯朴,风雨交加的夜,非但不曾使翠叶撄上尘土,反而使它们绿得更加让人心动,但却使人由衷地产生敬畏,知道这般的植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在这山间最惯见的当属虚心的竹子了,这里栽植的竹子也许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数量的总和,沿着盘山道一路上行,沿途的竹子便如高速公路边的护栏一般从来不曾离开视线。当然,竹子不会使我感到疲劳,它的醒目的绿色、旺盛的生气让灵魂处在活泛之中。这些竹子大多由当地的农家乐老板栽植,为了辨识,许多竹子身上被画上了符号,主人和竹子就是凭借这样简单的符号和记忆的片段相识于众生之中。尽管竹林美景各有归属,它们却共享着阳光雨露、冬雪春风,共同吐纳着山间的空气,营造了一个温暖、醉心的氛围,它的无以复加的美,定会超脱于归属之外,令人住步流连。

山间的云彩,将是令我终生难忘的美景。早早地离开梦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蓝天白云,有的云彩还携带着一点红晕,宣告着山间的时间快于我的手表,但这样的画面,常使我自问是否已完全地醒来,仿佛上一秒梦中凝滞的云彩此刻忽然流动了起来,如同无缝的衔接,考验着我的自信。午后的云彩更是白得不含任何瑕疵。不同于城市上空淡淡的流云,山间的云彩此刻是如此真实,离我是如此之近!生平第一次相信只消举起我的上臂,便可触碰到云彩,尽管幻想仍然破灭,然而这种感觉只留存于当下,挪不了、带不走。山顶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唯有在这里才能看清上帝的面目,才能有居住在上界的优越感。然而最惊心动魄的场面出现在饭后的黄昏,天光泛起苍茫的红,晕菜如同狼毫沾染了朱墨,带着粉红色的衣装行走天上,又如同含羞带笑的姑娘与世人作最后的挥别,但这红云给我的感觉更像是童话世界里的空中城堡,而且这种粉红夹带着梦幻的气息,使我有理由相信安徒生笔下的白天鹅就栖居在那里。随着日光越来越暗,远山近山都蒙上了黑纱,而天上却更趋梦幻,粉红变作深红,童话变成神话,那苍茫的暮云常使我联想到远古时代的那一幕幕传奇,也使我想起历史上某一个被误解的灵魂发出长久的哀怨,此时的心完全脱离了万有引力,跟随着思绪一路上浮,让自己最终沉迷。

山间的人家往往与炊烟并存,那高矮不一的房顶深深地埋首在无垠的苍翠中。这里的房屋大多构造简易,没有西方建筑师头脑中略带宗教气息的奇思怪想,也没有东方工匠那种只为皇族豪门服务的灵感遐思,便是这三角屋顶、长方形的房体才使我相信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没有诈伪与空虚。所有的幸福都是如此充实,深深地积藏在人们的内心里,也不必无谓而铺张地表现出来。也许山间的人家总有一份守望,守望着那离开故土寻觅生计的游子,也许现实总与人心背离,总与善念为敌,但泰戈尔说:“人要在外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山里人家与城市中不同,那份离开故土时的眷恋更是浓烈,战胜更多才能获取更多,修养正是从中而来。

很快地,我便要离开这片山林了,在这里的生活让我重新找到了生命应有的节奏,无论外界施加给你什么,那内心所坚守的、相信的会在你最艰难的时刻带给你一线希望。“我追求而未得到的和我已经得到的东西——让它们过去罢。只让我真正据有那些我所轻视和忽略的东西。”







写于2013年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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