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将张掖认江南(丝路之旅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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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将张掖认江南    

张掖是个很奇怪的名字。听上去无缘无故,没头没脑。她位于河西走廊的中段,也是我们丝路之旅的第二站,自此慢慢读懂了“张国臂掖,以通西域””的来由。

敦煌的火车慢悠悠地开了一夜。到张掖时,天已大亮。我们坐公车往市里赶,树也开始越来越多,土黄与浅灰依然是环境的主色。一路上看到的柳树已与敦煌迥异,倒有了飘摇毵毵之姿。
出发之前,我们艰难地在张掖周边景点反复权衡,发现这趟旅行根本无法将其精华遍赏,于是便临时调整计划。

就是这个仓促的决定,让我如洗脑般重新定义西北。




从公布的数据看来,敦煌土地面积是广州的4倍多,比中国第一大岛台湾略小,人口却只有18万。到了张掖,人口数字就上升了6倍。走在张掖的街道上,竟有种进城的错觉。


张掖

木塔寺

这里有亚洲最大的山丹军马场,说明植被丰盛,宜于放牧。全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灌溉着肥沃土壤,不仅献出了国内极其重要的商品粮基地、蔬菜瓜果基地,还有中国最美的祁连山草原,内陆河流域上第一个国家湿地公园。


国家湿地博物馆内部
那么多万万没想到把我撞得猝不及防。没想到“天下富庶者无出陇右”就在这里。没想到张掖还是“戈壁水乡”,“塞上江南”。更没想这是一座坐落在湿地之上的城市。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即刻一睹这座城市的“市肾”尊荣。


国家湿地公园

一进张掖国家湿地公园,就被满世界的芦苇给震住了。水光潋滟间,修长的芦苇随风摆荡,成片成林,声势惊人。隔着一方小湖,对面就是湿地博物馆。我们绕着曲径风荷慢慢走过去,沿途开满月季,萱草,香蒲,千屈菜,万寿菊,格桑花。其中大多数植物具有强大的净化功能,能较好地清除污水中的毒素。


国家湿地公园

万寿菊


月季



国家湿地公园

千屈菜

张掖市委市政府在博物馆大厅中心所作的《黑河赋》,是我见过最走心的官方语言。我将其摘录部分,以飨诸位。

“水出祁连,挟两山而出碛北;三省承天霖,襟四邑而沃河西。南依青藏雪域,北屏蒙古漠风。华夏内河,昭然仲序;黑沙浮尘缘名,若不负荆别称。和风绿穹野,人文起一方。江山有兴替,黑河托古今。汉武以降,屯田拓边。千里长河,百代耕耘。岁丰三案,饶灌三郡。诗赞水云甲陇右,擘点张掖敢夸金。梵音绕梁,塔影飞空,万商云集闻驼铃,市肆繁盛媲江南。文明薪传,烽烟安靖,黑河之功大焉……”


向日葵与蜀葵

仅此一番话,便让我动容。诚如张掖官方所言“水事观政事,河情系水情”,“家国之兴,上下同欲”。不管是重走丝绸之路,还是寻访沿途重镇,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梦想而活,那便是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中国安好。


花海如潮

千百年来,祁连雪山濡养了黑河,后者又将河西走廊最大的绿洲——张掖照顾得妥帖友善。湿地公园这座生态大观园里孕育出满眼花鸟果树,让人无法不相信,张掖,的确是河西之路第一城,也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当年,马可波罗曾在此城生活了一年多。我想,如果仅仅因为这里是“天下要冲,国家藩卫”,或许尚不足以牢牢勾住一位旅人的心。必是此地有不同凡俗之处,能让他从容休养生息,蓄势上路。


国家湿地公园

秋爽
张掖全市湿地面积为315.63万亩,占土地总面积的5.02%,其中,天然湿地又占去95%,可想上苍对此处是厚爱有加了。湿地不仅是“加湿器”和“制氧机”,还能产粮产药,成为众多鸟类的栖息地,调节气候,美化环境,涵养水源,保持生物的多样性。


仙姿

我们在鹤园附近看到许多鹅与鸭子,它们或是两两嬉游,或是躲到茂密的芦苇丛下收紧翅膀小憩。到处开满粉紫色的格桑花,迷离鲜妍,朝着太阳的方向把纤细脖颈伸得笔直。它们与泸沽湖湖畔的格桑花大有不同,湿地的肥美土壤和日夜涓流的细水将其滋润得愈加娇美,有种“露压烟啼千万枝”的精气。

我们在铺天盖地的芦苇荡里逡巡,听说这里的荷花大而丰腴,开的正是时候,我们便想去寻找路人口中的几卞荷塘。两人在烈日下顶着小帽子暴走,没遮没拦,幸好头顶绿云将重重秋暑严实遮挡。有只小狗喘着粗气跟随主人的电瓶车一路狂奔,追上去问那人,答曰荷塘就在附近。等我们走远了,四下一下陷入巨大的静谧中。


蓝天下的芦苇
天地间除了厚厚实实的芦苇,便是偶尔零星鸟鸣,这情形像极了著名法国动画片《怕黑怪谈》里布满黑暗的芦苇世界,不知名的怪兽就隐藏在那片可怕的深邃里,就像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国家湿地公园

芦苇海洋

我们在芦苇丛中左冲右突,直到眼前出现一座茅草搭建的小屋,两人赶紧爬上去。举目一看,我们陷入了壮阔的芦苇汪洋。风很凶地吹过来,这片金色的海浪顿时纷披散乱,莫名汹涌起来。


雏菊与大丽花

“凭栏苍翠四围开”,“野径无人飞乱草”。这座小小的茅草屋就像天地间的一座行宫,只等人前来抛掷一切闲念。如果把苏曼殊的“落花深一尺,不用带蒲团”的“落花”二字换成“芦苇”,大概也有一种神性的美。待一切复归平静,我听见芦苇丛下面传来流水簌簌轻响,那是湿地在呼吸,一起一伏,或高或低。如果不是为了寻找荷田深入湿地腹地,我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她最真实的样子——溪桥渔浦,洲渚掩映,一片江南地。


张掖

鼓楼

以古张掖为支点,支撑起整个河西走廊的经济命脉,强大的战略地位使其一度成为中西经济、政治、文化交流中心,隋炀帝时更成为全国最大的国际交易市场,其在国际贸易中的地位相当于今天的上海。西域宝石、香料、夜光珠、犀牛角、葡萄、石榴常年源源不断地从此地运销至中原,国外的商贾、僧侣、学者从这里潇洒出发去往长安。


张掖

大佛寺
中国人睁大了望向中亚的眼睛,从此满心活泛。

对于我而言,湿地不仅意味着孕育出绿洲这个奇迹,更意味着予人心灵平静,高居于欲望和疯狂之上的美感体验。如果没有这片富饶丰美的湿地,很难想象当年这里“驰命去卒不绝于途,胡商贩客日款于塞下”的富饶景象何以维系。


国家湿地公园

花田遍地的国家湿地公园

从湿地破土而出的鲜花美树,繁衍生息的仙鹤肥鱼,其背后正是普通人的安居乐业。“金张掖”这颗小小的火种燃烧至今,还要继续在“一带一路”的版图上煌煌扬扬,歌行长篇。童话里的乌托邦讲述的是这样的存在——在神的目光中,万物平等。可我觉得完全的平等是永不可能存在的,但在张掖,神还是垂下了她温柔的眉眼,伸出了有力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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