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三种境界:饭桶、吃货和神仙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个话,活用于市井,盖可以有两种理解:人生也就是吃吃喝喝而已,何必希求过多,为难自己。...



俗语云: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个话,活用于市井,盖可以有两种理解:人生也就是吃吃喝喝而已,何必希求过多,为难自己。或者,人生即便没什么追求,了无生趣,至少也还可以吃吃喝喝,享受口腹之乐。一众公务员,成天随领导胡吃海喝,不务正业,内心还是有所悔吝,酒酣耳热之际,便会甩出这句话来相互安慰。若夫升斗小民,薄技谋生,聊度时日,逢年过节或者领薪的之际,也要小聚一番,点几个肉菜,喝一个痛快,平时都是节俭的人,这时于心也颇有不安,于是也甩出这句话来相互安慰。

是以吃喝二字,是人生的底线,再不济,也能从这二字上找到活着的乐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是可以落实到这二字上的。不过赖活者有之,好活者也有之,都可以反映到吃的态度上。朱彝尊《食宪鸿秘》,把饮食之人分为三类,云:

饮食之人有三:

一餔餟之人。食量本弘,不择精粗,惟事满腹。人见其蠢,彼实欲副其量,为损为益,总不必计。

一滋味之人。尝味务遍,兼带好名。或肥浓鲜爽,生熟备陈,或海错陆珍,谇非常馔。当其得味,尽有可口。然物性各有损益,且鲜多伤脾,炙多伤血之类。或毒味不察,不惟生冷发气而已。此养口腹而忘性命者也。至好名,费价而味实无足取者,亦复何必?

一养生之人。饮必好水,饭必好米,蔬菜鱼肉但取目前常物,务鲜、务洁、务熟、务烹饪合宜。不事珍奇,而自有真味;不穷炙煿,而足益精神。省珍奇烹炙之赀,而洁治水米及常蔬,调节颐养,以和于身地,神仙不当如是耶?

第一种是忒不讲究的,饭量大,但求饱,计量不计质,俗语谓之“饭桶”。第二种是所谓“吃货”,要吃遍天下美味,甚至不惜钱财,舍得性命,“养口腹而忘性命者也”。第三种则是以食养生的人,只在水、米、蔬菜等寻常食物讲究鲜洁中和,调节颐养,过的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是依竹垞之见,吃的境界,盖可分为三种:饭桶,吃货和神仙。唯神仙日子其实也不太有吸引力,几个家常菜,寻常的煎煮,吃得长命百岁,却也泪眼婆娑。多少人弥留之际,回首平生,发现只吃过白米饭、回锅肉与乎番茄炒蛋,不免会有辜负天下美食,而死不瞑目的冲动吧? 有的时候,吃,其实是一种万死不辞的态度。然而在万死不辞的背后,或多或少,也还有点万般无奈的情绪吧?

一宇草盧,二鋪陋席,拂欲塵芥。
惟生火、煮水、吃茶而已,別無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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