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青草香

 

——我的遗憾不多不少,刚好够我感知和承受。...



国庆放假第一次去对象家里,先是由西安赶早搭火车往天水,又坐大巴,最后是乘面包车抵达的。一路看似辗转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尤其对于她来说,回家的心情更是不用说了。

这之前她还给我宽心,叫我到时候该吃饭吃饭,该唠嗑唠嗑,千万不要拘束,免得不自在。我是很容易冷场的人,也是生怕自己局促起来,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但这些忐忑在上了火车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有点奇怪,这虽是第一次,我心里却更像是回自己家,回那个许久未曾回去的家。话又说回来,这其实也并不奇怪,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对回家的概念无非就是踏上西北的那片黄土地。

她那里四面被山环抱,山也是青的,不怎么像别人想象中的黄土高原,一下起雨来,山上飘着白色的雾,仿佛不忍散去。三天时间,我们走访了她曾经生活过的些许地方,她说:“小时候是爷爷照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爷爷现在老了。”“九十岁了,一个人生活。”

我们去了爷爷家,小院门里边长着一颗核桃树,很大叶子正繁茂,还有砖围着砌成的花园,花园里长着一颗更大的核桃树。房台上做过饭的灶台还在,再边上是她小时候睡觉的地方,是一个建在土屋上的二层,我们管它叫高房。门前的庭院杂草丛生,里面走出一条轻轻细细的小路,小路并不长,爷爷一走却要好久。

我能想到跟我自己爷爷有关的记忆只有零碎的拼凑了。早年间,爷爷一直腿疼,一到阴雨天更是艰难,后来他生病下不来炕,身上被压的开始溃烂,嘴皮满是水泡。那时候村里正在准备通电,父亲是负责人之一,他稍微一闲下来就要给爷爷翻身换药,同时要我用棉花蘸着蜂蜜水给爷爷嘴上涂润。爷爷说,他点了一辈子的煤油灯,最想看看电灯泡亮起了是什么样。虽然生着病,说起这个时却总是乐呵呵的,就这么盼着。我显得童言无忌,总说爷爷你先别死,才七十一岁,再活他个十几年没问题啊。爷爷依旧乐呵呵的笑着。

通电的那一天是腊月二十四,沉寂了几十年的村庄空前的璀璨,人们高兴,提前燃放着往年除夕夜才放的烟花。爷爷,终于通电了,我们在爷爷的坟前念叨给他听,烧给他一堆一堆的花环和纸做的像是亮着的灯,那天距爷爷去世一年只差十五天。姑姑总是看着挂在墙上的爷爷的烟锅偷着抹眼泪,说还是没等到。我们没办法,只得把烟锅锁进箱子。

一时间想着,这一切过去太久了,十七八年了吧。

假期结束临行前一天晚上,我们去跟爷爷道了别,百感交集。又去了她们的庙里,供着龙王爷。都说这龙王爷灵的很,我也当真虔诚的拜了,敲着厚重的钟在山头回响,心里似乎真能感应的到,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亲人们,他们从未走远。既然如此,那就请神灵让爷爷等等我们,等着我们的下一个告别。
我们是天未亮就离开的,心里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只是在车上,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如同她的长大,和爷爷的老去。三年前我在北京,有天凌晨醒来,看外面落着雨,我突然无比清醒:写下“原来每一个轮回里的荼蘼花事,都以隔着忘川遥向彼岸而告终。余留给我的温度,仅是一种自我的扶慰。但我的遗憾不多不少,刚好够我感知和承受。”我会惊人的感受到过往的时光离我那么近那么近,我想,那是纯粹的窥见歇息着生命的此岸与彼岸。

伊时,任凭着那里的我们在先烈膝下欢歌笑语,只要轻微抬头,就会有目光与外面交织成路,温暖如炬。
图/文丨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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