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山女儿:还记得你出嫁之时,最珍贵的嫁妆吗?

 

大大小小的嫁妆,梳理起来真是一堆繁琐的数字。好在有亲人的打点、有邻里的帮忙,一切都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无论嫁妆多少和贵贱,都是娘家人对即将出嫁的姑娘满满的爱意。...

山 里 姑 娘 的 嫁 妆
文-梅子 图片来自网络
进入冬月,农事闲了下来,山里人家便开始筹备姑娘的嫁妆。有的准女婿家就在同村,有的在邻村,也有的在更远的山里,还有的则在交通便利的山外。大多数山里人乐意把姑娘嫁到山外,那里交通便利,田地多,山地少,干活省力。姑娘们经过媒人牵线,上门“看人家”,确定关系,定下亲事,最终敲定了来年腊月的婚事。在接下来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各类嫁妆就得一一筹备起来。

冬月里,已经出嫁的姑娘们一般都会隔三差五回娘家帮忙做鞋,加上家里的女眷,以及各家的孩子,娘家好不热闹。鞋的数量可多可少,但一定得成双成对。单鞋加布鞋,双方加起来,少则五六双,多则十几甚至二十双,这全看娘家的能力和心意。做鞋,先要垫鞋底,就是用或大或小、或新或旧的棉布依次在硬纸板上铺上数十层,每一块布都要用浆糊粘得平平整整。由于布料大小不一、厚薄不均,为了避免鞋底出现高低不平,一定得相机用料,用不均去实现均匀。棉布的柔软使得鞋底不好定型,怎么办呢?依照古法,垫鞋底时,每隔几层就放一张新竹脱落的笋壳,柔软的鞋底就会变得坚实起来。而后把鞋底放在鞋样上,做好标记,用刮刀修除周边多出的布片,再用新棉布包边,鞋底终于得以成型。鞋底垫好后,还要放在太阳地里晾晒干透。


苎麻远景


苎麻近景


接下来就是纳鞋底,这可是一件费眼伤神的精细活。纳鞋底的线非得用苎麻的纤维不可,它结实牢固,是我们日常所见的棉线替代不了的。在布鞋盛行的年代,家家户户都会种植一块苎麻,农历五月剥下外皮,用刮刀刮取白色的纤维,撕成一缕缕的进行晾晒。晒干后,再把两根纤维放在大腿上搓成麻线,才能用来纳鞋底。搓麻线也很花功夫,快的十几分钟就能搓成一根,慢的半小时才能搓成一根。鞋底厚,麻线粗,所以还需要粗大一点的缝衣针,锥子和顶针也必不可少。鞋底太厚,不用锥子锥穿,针线根本无法穿透。针头扎进锥眼,还得用顶针使力,针线才能穿透鞋底,从而纳上一针。一双鞋底上密密麻麻的的针脚,都需要不断重复这些动作,可想而知纳一双鞋底要花多少工夫。起先,要顺着边沿缝两圈,然后就如同稻田插秧,起针收线都要谋篇布局,纳好的鞋底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每个针脚都在一条直线上。在我看来,纳鞋底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除了要有定力和气力,还要有一点巧心思,否则根本不可能纳出一双既美观又耐用的“千层底”。冬日里,妇女们经常在墙根下边聊天边纳鞋底,若不是自用,便通常都是帮亲戚赶嫁妆。在家长里短之间,一家的喜事便传播开去,成为整个乡村的喜事。

鞋底纳好后,还要制鞋面。鞋面有里外两层,里层的布薄一些,通常用宽条棉布,外层则通常使用黑色或花色的灯芯绒布。鞋面讲究挺括,还要根据个人脚背的高低调整大小。为方便裁剪和缝合,鞋面通常分为脚背和脚后跟两部分。先把两部分分别逢到鞋底上,然后在接头位置把两部分连接起来。做好的鞋还要往鞋里放入鞋楦,这样可以让鞋面充分延展,完成最后的定型,穿起来既挺括又舒服。讲究的人家,在准备嫁妆时,还会特意做双绣花鞋。绣花鞋的别致之处全在鞋面,布料颜色明亮,或大红、或玫红,上面绣上花草、鸳鸯之类。普通人家重在朴素、实用,新人的布鞋外形基本一样,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纳鞋底


除了做鞋,准备送嫁的衣服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早些年,老一辈人会自己纺纱织布,量体裁衣,手工缝制一家老小的衣服,准备送嫁的穿着也不在话下。随着农家生活条件的改善,妇女们生活重心的转移,一家的穿着就交给裁缝了,嫁妆尤其如此。作为嫁妆的衣服一般至少要准备八套,两套单的,两套夹层的,两套穿在棉袄外面的,两套夏天穿的。裁缝来之前,所需的各类布匹都需采购好。回想山村还没通公路的年代,一家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步行几十里路,去城里买布匹。一家人一路行走一路聊天,走一段歇一段,或就着山边的泉水解渴,或受邀去熟人家里喝口茶,小叙家常,沿途的劳累顿时消除了不少。那时候城里还没有如今这么多的商场或小店,只需直奔有信誉和保障的国营商店。一年有一年流行的材质,一年有一年流行的花样,在国营商场一看便知。这里也无需讨价还价,看好选好就付钱拿货,倒也省去不少功夫。裁缝师傅上门,东家定会客气地奉茶,先拉拉家常,而后拿出布匹,让裁缝师傅过过目,做到心里有数。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有经验的师傅看到布匹心里就有了打算。几天过去,一匹匹布转身成为一件件或深或浅、或亮或暗的新衣,件件都是娘家对女儿的爱意。


弹 棉 花
除了鞋子、衣服,我想伴随山里姑娘们最为长久的嫁妆恐怕还是娘家准备的棉被。棉被好不好,棉花非常重要。山里光照不足,雨水又多,极不适合种植棉花,基本从外面购买。置办嫁妆的棉花自然要四处打听,找熟人帮忙,尽量从北边的棉花产地买回品质好的原材料。要把棉花加工成棉被,还得请弹棉花的师傅上门来。那几天,孩子们总爱挤到弹棉花的房门口看师傅弹棉花。两张铺板合成的工作台上,一层棉纱已经铺就,棉花倒上后,师傅就开始表演绝活了。他挎着弹弓,拨动弓弦,房间里便响起清脆的“嘣嘣”声。就在一次次的弹指间,原先团在一起的棉花渐渐松散开来,变得轻盈、雪白,把棉花最优美的姿态展示在孩子们面前。弹棉花的师傅绕着铺板一圈圈地回转拨弹,形体轻快,虽是手艺人平常的劳作,身姿却优美如舞蹈。不一会功夫,师傅全身上下都附着了轻小的棉絮,头发和眉毛也变得花白,顿时从中年步入了老年。在孩子们眼里,师傅弹棉花时的走步,弹弓击打在棉花上发出的“嘣嘣”声,以及师傅身上附着的一层白絮,都是十分有趣的事情。棉花弹得足够蓬松,就可以再附上一层棉纱,上下结合,一床棉被就成型了。接下来,还得使用另一套工具进行按压,以使蓬松过度的棉花变得紧实,这样的棉被也更加舒适耐用。为了便于缝上被面和里子,新弹的棉被还要铺在床上按压几个晚上。新婚嫁妆,里子要用崭新的宽条棉布,被面则通常是颜色鲜艳、质感光滑的绸缎,上面绣着象征吉祥如意的龙凤图案。

大件嫁妆靠手艺人,小件嫁妆多半要依仗姑娘们自己。上世纪80年代后,山里新一代姑娘们对传统的女红活不太在行,却读过一些书、认识不少字,能看懂现代的绣花工艺书、针织工艺书。所以,她们能绣出漂亮的鞋垫、织出花样繁多的毛衣,用心的还会亲自绣一对枕套。五颜六色的丝线,旁人看在眼里觉得晕眩,但在年轻姑娘们的巧手上,却能跃到普普通通的鞋垫上,交织成一幅五彩斑斓的图景。面对空白的鞋垫,绣什么、怎么绣,全靠自己琢磨,没有巧思和巧手,根本别想绣出一双布局合理、花色漂亮、针脚平整的鞋垫。何况,作为嫁妆的鞋垫,绣一两双怎么能够,少则十双,多则二十双,甚至更多。这个时候,家族里的姐妹,抑或是同村的好伙伴,若是绣工好手,也会热情相助。绣成的鞋垫上,各色丝线交相呼应,构成田字格、菱形格、米字格等常见图案。

山里待嫁的姑娘还要为自己和准姑爷织毛衣。年轻姑娘们通过阅读书籍,交流经验,在普通的上下针、平针基础上,大胆尝试新的针织方法。于是,毛衣上织出了各类繁复的图形,可以织上花卉,也可以织上葡萄之类的果实。倘若谁家姑娘技艺超群,就经常可以看见有三三两两的姐妹们拿着毛线和织针,登门拜访,虚心请教,最后满意而归。如果说做鞋是老一辈人的女红绝活,那么织出花色漂亮的毛衣就是年轻姑娘们的时尚技艺。想想新婚当日,一对新人穿着新娘亲手织的毛衣,花色宜人,定会获得啧啧称赞,这无疑是给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注了一杯甜甜的蜜。

大大小小的嫁妆,梳理起来真是一堆繁琐的数字。好在有亲人的打点、有邻里的帮忙,一切都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无论嫁妆多少和贵贱,都是娘家人对即将出嫁的姑娘满满的爱意。我想每年的晒霉时节,山里的姑娘们翻出善存的嫁妆晾晒时,心里定会生出追忆和怀念,涌动出对娘家的感激和依恋。
作者介绍:
        大家好!我是梅子,生于皖南乡村,从小耳濡目染了大山里的风土人情和儿女情长,在脑海里积累了一份份生动的素材,创作灵感得以激发。现代文明给乡村输送了新鲜的气息,却也侵蚀了乡村太多美妙的风景。生于乡村、热爱乡村却又已经走出乡村的我,渴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用文字去挽留那些或深或浅的乡土记忆,让更多人了解大山里渐行渐远的那些物、那些人、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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