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 一定有什么击疼了我

 

蝙蝠光明让它盲目它蜷缩在阴湿的屋檐下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什么阳光灿烂的一天像噩梦一般过去黑夜是它的白天它在黑夜的...





蝙蝠

光明让它盲目

它蜷缩在阴湿的屋檐下

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什么

阳光灿烂的一天像噩梦一般过去

黑夜是它的白天

它在黑夜的腹部闪光,被我看见

就在那一瞬间,它犹豫一下

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我想,它为何要离开我

它为什么不把我

当作一只巨大的蚊子呢

2001/6/30

一个有雾的清晨

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

一只大鸟从空中飞过

你一定以为这是在隐喻

其实不是

我确实看到一只大鸟从空中飞过

在一个有雾的清晨

2002/1/5

对一个柜子的叙述

在未打开之前,柜子是一个

秘密,一个还未苏醒的少女

猜测是粉红色的,而且必须

有一只鸽子不小心跌落水面

挣扎,灰尘成为事件的中心

它从天窗的玻璃,进入旧屋

和花朵,像蜜蜂站在花芯上

刷腿,荡秋千,或与老情人

喃喃耳语,从柜子的深处

传来虫子啃啮木头的声音

少女睡在窄窄的绿豆荚里

梦见花岗岩在黑暗中炸开

河流、光、呼吸、初醒的血

柜子里蹿出一只慌张的蟑螂

2002/1/10

玻璃房子

世界逐渐成了玻璃的

让我看见自己慢慢被吞噬

我可不愿就这样死去

化为一滩水

人们让我在里面静静呆着

其实我听不到声音,我只看见

他们各自的表情和抖动的嘴唇

这景象就像一场哑剧

2002/1/24

第6晚

我们从各个角落冒出来

坐在一起

聊一些日常的生活感受

有时也涉及到某些严肃的主题

比如性、生存、死亡

或者死亡以后的东西

此时的诗歌是真实的,不用写在纸上

也有些时候,大家沉默

伴随着轻轻的音乐和咖啡

一个夜晚就过去了

然后,大家分开

谁也不用知道,分开以后

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2002/2/3

叙述

这是一张白纸,接下去

再接下去,可能出现老虎、坟墓

杯子,或者其他的一些事物

这之前,我无法把握一个女人的呼吸

正如我的生活,关着窗子,有时打开

一些女人总在我的深处走来走去

青涩,粉红,然后是紫色

在不多的时候,女人看到一盏灯

没有力气的光,更多黑暗

这多好,她对我一无所知,迷恋,欲望

就像桌面上的一张白纸,接下去

接下去是我手上的这根香烟

一个一个女人在烟圈中隐去

咳嗽声把卧室震得一颤一颤的……

2002/2/4

好日子

大年初二,我带着妻儿

回娘家,奶奶说这天是黄道吉日

我坐在班车上,身边偎着我的女人

女人的怀里偎着我2岁的儿子

在稍微有点颠簸的车上,女人和孩子

睡得香熟,我坐着

时而眯起双眼,时而望着窗外

那些倒退的树、田野以及远去的村庄

渐渐地,感觉到

肩膀上的湿热和些许的重量

我挪了挪身子

把身边的女人搂得更紧

2002/3/2

我一直病着……

我一直病着,皮肤刷满漆粉

一小撮一小撮地往下掉

你不要注视着我,你才能看到

我的变化,洁白、淡黄,然后

油亮或者斑驳的黑

不多不少,六堵墙成为压迫的根源

这是必然的现实

它随着我情绪的波动而伸缩自如

切割、重组还有影子在晃动

都是立方体的存在

茶水浸入生的下午和卧室

我又轻又弯的身子

搁在睡袍里,睡袍搁在藤椅上

越来越酽的阳光渗进来

我懒散的手在胸口揭开呼吸的窗子

2002/3/19

一定有什么击疼了我

一定有什么击疼了我,却不显露出来

一定有什么直接落进心里

小住一段时间,或者行程匆匆

随着血液就到处去流浪

一定有什么最终到达我的脑袋

一定有什么就此不走,成为我一生的伴侣

2002/3/19

我所看见的……

我所看见的,只是在白天

从宿舍到公司的路上

每天都站着那些树,好像也没有变化

它们的成长是在一段时间以后

才被我发现的。因此,我经常这样想

在我不能看见的夜晚,那些树

是否也在为生活而奔波

或者围坐在一起,促膝而谈呢

2002/4/3

我住在一间白色房子里

首先,我必须忍受四面柔软的墙

它的苍白正在逐渐改变我的皮肤

已经可以感受到了,墙的趋势是渗入我

慢慢凝固,最终取代我

其次,我要尽力避免的是夜晚的来临

我伸手都抓不住光线

光线由书桌、窗户、阳台退至深渊

独居的房子有点凉了

然后,茶水从光线相反的方向漫进来

直到淹没了我、墙壁及整个房间

在油灯昏黄的映照下

现在这是一间古铜色的房子

其实,那张不牢固的床才是暧昧的对象

自始至终煎熬着我,发出吱吱的叫声

当我躺着,我隐隐的疼痛,我就知道

我的体内形成一间象样的房子,白色的……

2002/4/3

愤怒是一块砖头

我时常觉得,愤怒是一块砖头

它来源于土

经过火的慢慢焙烤

最后捏在我手上,热已经内在

我摸到的只能是外表

粗糙、坚硬、有棱有角的面孔

和所有的人一样,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并没有得到我的允许

哭喊只是对光明最初的抗议

或慌乱,我握紧的拳头里

揣着不被破译的情绪……

我知道,不久以后,我将会回去

这不长的时间里

我要做的是把一块一块的砖头捏碎

当我安心地闭上眼睛

放开无力的手

耳边一定有“唰唰唰……”的泥沙落下

2002/4/14

夜的自我分解

飘着磷光的眼珠淌在木板上

十二平方的黑暗勒紧我的脖子

钟敲了十三下,锈了,突然卡住

我的身子也跟着突然一颤

有什么呛了我,类似于每天必须的水

或者盐,往不自觉泯灭的深处挖掘

我越来越虚弱了

扛不住纸做的女人,甚至一粒米

呼吸是一盏时明时灭的台灯

有时可以瞥见惨遭爱人遗弃的诗句

这些孩子,蜷在床的角落,失去体温

我嚎叫,没有声息,我的脚

开始狂奔,却不能离开此地

此地:一扇永远朝外面打开的窗户

2002/4/15

可能

把身体里的空气拿掉,用手呼吸

为什么这是脚呢?可以用头颅走路

天空就盖在你的鞋底上

从现在开始,对所有死去的人哭泣

至少要有一瞬间的默哀

不许笑!也不许窃窃私语

和干枯的树说话,树长出牙齿

让笔尖闪着寒光,流血

还要让女人在深夜折腾,找不到出路

你要爱上我的文字,然后才是爱我

2002/4/28

循环出现的问题

我住在七楼,一个人住

空荡荡的

每个夜晚都无事可干

我沿着墙边一圈一圈地绕

把床从角落搬到房子的中间

这样正好对着窗子

满足外界对我的窥视

有时我也会靠着窗子

看看外面,发一会儿愣

经常就会想起从前,从前像一杯茶

越来越淡,保持白开水的状态

直到她变冷,还是干脆倒掉

这是一个循环出现的问题

满屋子都是她的味道

必须找一个出口,什么时候

我已经推开窗户了

在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时

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2002/5/15

蝴蝶

我经常在累的時候,望望窗外

6月6日的傍晚,我看到了

一只蝴蝶,停在树枝上

这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好奇

日子在琐碎中又过了一天

当我像往常一样,把目光投向窗外

我注意到蝴蝶还是停在那儿

从我这边到树枝的距离,我无法分清

这只蝴蝶是否就是昨天的那一只

我决定如果明天还看到蝴蝶停在那儿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

那是一片被风轻轻吹动的枯叶

2002/6/7

柱子的自述

这么多年了,动都不敢动地站在那儿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我

事实也是如此

支撑已经成为习惯,我生活的全部

如今你们一句话: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你可以回到树林里了

说得多么容易,这么多年了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要回到哪里去呢

我早就不能发芽了

2002/6/20

我确信我生活在蚂蚁窝上

我确信我生活在蚂蚁窝上

没错,是蚂蚁窝

可以感受到它在风中不断摇晃

你看,那么多又黑又大的头颅

彼此参差着,攒动着

像黑夜中,我掩饰不住的心乱

一刻都不肯安静,它们多么忙碌呀

我知道,母蚁留在家里,靠着墙生育

公蚁外出奔波,梦想着大骨头或昆虫的尸体

这些真正的男子汉,一刻都不肯安静

有时,在异地他乡,遇到同样的漂泊者

它们碰了碰触须

交换着远方幸福或苦难的消息

没错,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

那些又黑又大的头颅攒动着,参差着

让我确信我是生活在蚂蚁窝上

而此刻,我正扛着一袋大米

往家的方向搬运

2002/7/14

夕光下的叙述

经历过的让它淡去,没经历过的

用想象来完成,公交车转了一个弯

拐上了另外一条街道

人群像波浪一样被划开,随即合拢

下午5点30分,也可能接近了6点

所有下班的人都渴望着回家

躲进一个盒子,抖抖潮湿的羽毛

和心爱的人一起飞翔……

车子缓缓地驶过中山路,一个少妇

颠簸着进入我的视野,夕阳洒下了

柔和的光,在太太口服液的广告牌下

她微闭着双眼,两颊渐渐地泛红

她似乎突然地想起了什么

她似乎还沉浸在昨夜的幸福中

2002/7/16

在前埔

我多么需要有一个容器

接纳我,让生活缓慢下来

一个人是不够的,在石头与石头

的拥挤中,到处都是空茫

当我走近海边,我才深信水的浑浊

一些藻类缠绕着我的脚,一些贝壳

一张一合地喘着气,这些柔软的居民

我担心会割破我的皮肤

我抬起头,海的那边依然空茫

一只鹭鸶贴着水面滑翔,鸣叫

它意味着什么,它的出现

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总得收回我的目光

注视内心,舔平自己的伤口

在黑暗中,在不能沟通的黑暗中

我是多么需要有一个容器

潮湿的,让我觉得温暖

2002/9/5

我的家乡

一条蜿蜒的小溪把这块土地

分成两半,两个村庄古老而神秘

家乡的时光特别缓慢

那些村妇拎着一大桶衣服,在溪的两边

一字排开,两种方言:闽南语和客家语

在薄薄的水中来回穿梭,自然地闪过

一些光滑的小石子,日常的生活琐事

在这儿变得重要,被反复地捶洗,捶洗

日子就在这样的捣衣声中过去……

若是在冬季,两个村庄会靠得更近

水更少了,小溪露出了它的脊骨

一些错落有致的石头……

2002/9/13

一个人

累了的时候向谁说,一个人的家

不是家,最多只是一只旅行袋

随时都要背在肩上,往哪里走

都是方向,都是希望与迷茫……

一个人的夜晚只能面对着墙壁

说话或者不说,整个房间笼着

潮湿的味道,沉下来,再沉

下来,是否可以拧出一串水珠

一个人的路是没有路

一个人的日子是重复的日子

一个人的心是空的,又是满满的

总觉得自己像一辆货车

哐当哐当地行驶在街上,找不到

一个地方,可以把身上的重量卸下来

2002/9/25

婚礼

他们在尝试古典

用花轿和唢呐把新娘抬到门口

新郎要背起她,绕着院子走一圈

跨过一个烧旺的火炉,跨过门槛

日子就来临了,这多么像一个象征

新娘蒙着纱巾,尽量不把激动表现出来

他们尝试着一切按部就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在家人和朋友的共同愿望中

他们被送入洞房,过程像想象的一样

他们在尝试着古典,一段小插曲

一个小孩不经意地,拉掉了

新娘头上的纱巾,所有的人都清楚了

新娘太新了,看起来跟假的一样

2002/9/26

这日子越来越像一个谎言

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像一个谎言

我说,这回得狠下决心

告别那些衣服和微笑,我的厦门

依然不紧不慢地爬行,一块蚌衰老

一块蚌里的肉体,被潮水一遍一遍抚摸

我说,这回得狠下决心

沙子已经渗入我的眼睛,光在窗台前

摇晃,这是离别前的一个幻象——

关上租来的门,我要穿过这座城市的心脏

钢琴的岛,钢琴的酒杯

我说,这日子怎么越来越像一个谎言

我说,这回得狠下决心

告别那些衣服和微笑,我的厦门

我终于可以不再考虑我的爱情了

我终于可以专注于明天了

2002/10/19

宿命

我生下来就姓这个字:游

在我的家乡,其他的人

生下来也姓游

在自我介绍时,我说:

免贵姓游,“三方人子”的游

2002/10/21

女人街

高楼,高楼,高楼

这城市晃荡着无数的腿

夹住了我,我现在必须侧着身子

在阴影里摸索,像一个漫无目标的人

水很快就淹没了我,拐弯处

玻璃的反光互相撕咬着

偶尔落在我的眼前

晃了一下,我停了下来,然后继续前行

女人的体香,女人的尖叫——

引导我一步一步地深入街巷

这感觉越来越不真实,粉红色的音乐

从体内飘出来,很遥远

一切都落不到实处,粉红色的空间

越来越狭小,很多的虫子蠕动着

我现在必须侧着身子,收拢起

我的翅膀,我想——

如果我张开,一定会折断自己

或者划伤其他的什么

2002/11/3

酝酿

要让泥土变成石头,要让

石头的内心潮湿,互相感动

互相碰撞,像星星一样发出光芒

要给自己一个空白,要有时间

孤独,要把周末用来思考,要在

黑夜中听到纸张的叫声,还要让

陌生的人相识,然后相爱,然后

把我忘记,要让孩子一眼就认出

母亲,母亲要疼爱更多的孩子

要宁静,要时常低下头来

要抚摸过去的伤疤,要把伤疤

像泥巴一样甩掉,露出鲜嫩的皮肤

2002/11/6

另一种状态

在光天化日之下

另一种状态突然来临

这多少会让人觉得

不知所措

我就是这样开始做梦的

鼻子还在它的位置

我使劲拧了一下胳膊

也还能感觉到疼

可是我看见了

那么多人的影子在飘

好像脚都不着地

他们围着我一直旋转

一直旋转

我睁大了眼睛

我都快醒来了

可是就是看不清他们的脸

2002/12/17

白纸

握住一根笔

不知所措,随着思绪

我来到一个阁楼

无可避免地陷入本身

及四周的黑暗

摸索挖掘突围游走

忐忑不安

我现在想到了高度

这个词,煎熬的药味

立即充满虚构的房间

焦虑扑通扑通地

爬着木梯

我一伸手,灯亮了起来

打开方格子的玻璃

清风吹着纸张

在灯光的摇晃中

一根青藤垂落下来

顺着它爬上去,还是

呆在原地

这个问题搅得我

大面积地失眠

2002/12/19

重构

命题的开端在于

对自我的肢解

房间是不重要的

空气也是不重要的

去繁就简,反之亦然

从自己的胸口挖

一个洞,把呼吸埋进去

把窥视藏在里面

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

必须忍住

必须把将要爆发的喷嚏

吞回去,一个夜晚

整整一个夜晚

我蹲在疼痛的深处

看灯光与尊严重组

衣服腐蚀

骨头弯曲

黎明尖叫着划过胸膛

看我自己怎样将

一个人

重新分离成两个人

2002/12/19

日子并不重要……

日子并不重要,对于

一个独居的人来说

窗帘拉开又拉紧

他在房间里走来又走去

有时候,光线漏在其中的

一面墙上,缠缠绕绕

这让他想起了一面湖泊

并没有什么伤心

或者浪漫的事,透明的日子

并没有别人

成长是一件自然的事

像那些麻雀,还在耳边

叽叽喳喳地叫

什么时候,它们都不见了

对于一个人来说

问题变得简单,无所谓

就好像下午也可以是黑夜

自己也可以是别人

2002/12/19



游离,1976年3月出生,福建平和人,现居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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