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当铺1｜他们都恨我

但他们奈何不了我...





我在这座小镇生活三百多年了。小镇的人都有求于我，但我知道他们更对我恨之入骨。

就像他们也恨父亲。父亲死去的那一天，小镇人民的狂欢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我躲在当铺的柜子里，捂住双耳，仍然能够听见窗外小孩的笑声。

小孩们笑，不过是因为菜色更丰盛，零花钱更多，半分与父亲不相干，怨不得他们。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这是我与父亲交谈的禁忌。但我知道我和其它小孩不一样。因为当他们去捉蜻蜓采野果时，我只能拉开窗帘的一小角，偷偷地巴望着。

为什么我不可以出门，不可以同其它小孩一起玩耍学习。父亲给的答案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而作为父亲的女儿，只有一个使命，就是守护时间当铺。

时间当铺的历史与小镇一样长。每天最多只接待两位客人：一位买时间，一位卖时间。小镇人民无法互相交易时间，只能通过时间当铺。自我懂事起就坐在父亲身旁观察前来交易时间的客人。

卖时间的大多是年轻人，或为金钱或为美人；买时间的基本都是中老年人，距离死亡越近，买时间的频率越高。而买时间的代价远远高于卖时间的回报，但年轻人总是义无反顾的，等到老了追悔莫及，只知把怨恨归之于父亲身上。

而现在，被仇恨的人是我。

三百年来，我目睹着几代人的出生与死亡。而生与死之间，是孤单单的爱恨情仇。在某种程度上，我掌控着小镇的秘密，甚至是部分人的命运走向，但我始终是局外人。我和顾客之间，隔着一面镜子，我能看见他们，但他们只能听见我的声音。他们走出当铺之后也许也在心底暗想：这女人，会给小镇带来更多灾祸。想着，他们便把新当得的东西揣得更加严实。

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因什么而存在呢。每天数着时辰等顾客上门，卖时间的人总是信誓旦旦说绝不后悔，买时间的人总是死乞白赖博同情。我的感官已经可以自动忽略他们自以为是的长篇大论和真假难辨的喜怒哀乐。在那三天三夜狂欢中的人们，早已死去，而他们的后辈们，并没有什么两样。我知道，他们恨我，只是他们恨我，却奈何不了我。

我想，我就这样守护着时间当铺吧。带着父亲的期许和自己的沮丧。带着世世代代小镇人民的秘密和丑恶。就这样吧。

直到他上门，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

    关注 山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