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少年韩信 从胯夫到国王的奋斗

 

命运之神的嘲弄从来都不曾离开过那个独坐在淮阴河边乞食的失意青年...





“长畏此生不逢时,才堪经维谁得知?

最惧千秋身死后,竟然当年人未识!”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宿命,一切都是无法变更的过去。命运之神的嘲弄从来都不曾离开过那个独坐在淮阴河边乞食的失意青年-----那个受尽羞辱不得不从恶少胯下穿过的胆小鬼;那个项羽帐前卑微的奇貌不扬的执戟郎;那个被汉王视为狂妄自大心腹之患的淮阴侯。原来,那个叫“韩信”的男子,从来不曾远离过落魄。

与秦末大乱大多出身贵族官僚的弄潮儿们相比,韩信的出身是那么的卑微,活到二十多岁,却从未体会过被人尊重的滋味;而且他的身材也不高大,甚至面黄肌瘦,在那个以貌取人的时代,以至于他从未被人重视过,并因此常常受到街头恶少的侮辱;更要命的是他也不懂得如何谋生,衣食无着,只能厚着脸皮寄在亭长家里蹭饭吃;他是如此的平凡,如此地不堪,甚至连一个关心他的亲人都没有,和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庸碌的流浪者一样,他的活着和死去,如同最低贱的蝼蚁,不会在历史中激起任何波澜,不会对他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但是,当一位善良的洗衣服的老大娘赐给快被饥饿折磨得几乎要咽气的韩信一碗饭时,已经数日未进食的他却坚定地对老大娘说:‘待我将来取得富贵,一定会用数千两的黄金来报答您今日的德行。’老大娘听完却轻蔑地回答道:‘大丈夫不能靠自身之力以自立,还好为诳语,尚有何脸面存于世间,我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救你性命,也从来不奢望你这种人能够报答我。’漂母的藐视,并未改变韩信对自己志向的看法,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受到过足够多的更残忍更无情的嘲笑,他曾被厌恶其寄食的亭长夫人毫不留情地踢出门外,他曾被路边的街头少年强迫从胯下穿过,他曾因饥寒交迫不得不偷窃而被乱棍追打,他受到过一个人所能够遭受到的所有耻辱和失败,而且在今后的生涯中,他还要经受更多更加残酷的事情。对于一个野心勃勃且对成功极为期待的青年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些更加残酷的呢?落魄的生活是如此地漫长且令人绝望,儿时和韩信同样怀有伟大志向的伙伴们在残酷的打击下早已将那些憧憬丢弃得干干净净,对于他们,荣耀已经成为一种呓语,岁月、环境和沧桑默默地毫不怜惜且非常高效地,将这些人无论从身份上还是心灵上都研磨成了和那些终日游走在街头乞食的流浪者一模一样的生物。

而这些理想者的蜕变,人类社会从古自今都在一代一代毫无变更的轮回着。因为,人是一种社会的动物,人的所有观念理想信仰其实都是与周围环境的支持分不开的,当一个人的理念得到周围人的认同时,他对这个理念的相信和执着程度会因此大大加强,他会更加坚定这个理念并为之奋斗。但是,当一个人的理念根本得不到周围的响应,甚至被他所有接触过的人所否定的时候,在丧失了这些外在支持的条件下,他就很难再相信自己所坚持的理念是正确的了。这种理念可以是理想,也可以是信仰,还可以是一种政治理念。一个人在前者的状态下坚持自己的理想是容易的,但是当他处于后者的境遇时,他的自信和执着是否足够强大到-----还能毫不动摇地无带一丝怀疑地继续为这个理想义无反顾的奋斗下去呢?

绝大部分的人是根本无法做到的,他们无所信念,来回摇摆,胜利的时候就像蚂蚁一样聚集起来,失败的时候则像鸟兽一样一哄而散,他们会在惊慌失措中慌慌张张地选择放弃自己,他们会因为忍受不了孤独而效法周围而最终选择随波逐流,他们会在时间的雕磨中渐渐丧失了那颗曾经炙热的心,他们会在一连串无情的打击下变得悲观绝望,他们会在他人的冷嘲热讽中变得意志消沉。

但是,当所有人的意志都已崩溃,当所有人理想都已幻灭,当所有人的思考都已变得麻木的时候,那些最坚定最执着的人-----却往往能在最残酷无情的挫折面前保持永不动摇的钢铁决心,拿破仑说过‘山岳可以崩塌,但朕之信念不可动摇!’韩信-----就是这样的人,耻辱只会使他变得愈发坚强,失败只会让他更加渴望成功,与日益沉默的外表相比,他对理想的热情却与日俱增,少年时的志向依然未变,只是更加坚定执着,对于自己的成功,他从未产生过丝毫怀疑:‘余若得基本,天下庸庸,何足虑也。’于是,当陈胜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后,韩信带上自己仅有的一把剑,不怀一丝踌躇,渡过淮河,离开家乡,去追寻心中的伟大志向去了。

然而无论他对未来怀有多么大的期望,在他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是在默默无闻中甚至是被人轻视中度过的,项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项羽本来也不想留他,尽管后来在范增的劝告下给了他个干看门工作的持戟郎的差事,但这仅仅是一个军营中类似小丑的卑贱角色。此时此刻,胸怀天下的青年却不得不低眉吟首做一个最卑微的职务,如同一只肮脏的哈巴狗卷缩在笼子里面,被门前进进出出的人群嬉笑。投军时怀有的巨大期望如同肥皂泡一样被迅速且无情地戮破,变得只剩下一文不值的空气,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的能力,他只能等待,默默的等待。然而通过漫长的守候,在终于确定无法在这里实现自己的志向后,他选择了投奔刘邦。

刘邦被称作是知人善任,礼贤下士,但是,面黄肌瘦貌不惊人的韩信却没能让刘邦对他产生任何兴趣。韩信终于被任命为一个看守粮仓的小吏,但是这样的低贱官职可怜到连稍微像样的上层官僚都无法见到。不知道他在这种百无聊赖的日子里面苦候了多少天,他----就像潜伏在沙丘里面的猛虎一样,撩拨着自己锋利的爪牙,望眼欲穿急切期盼着猎物的出现,却又不得不强忍饥饿的痛苦继续静静的守候,而他此时已经等候了二十多年了,他的人生已经走过了一大半,难道还要再这样几乎毫无意义地等下去吗?

直到有一天,粮仓被盗,韩信晦暗的命运似乎悲哀到了极点,被判连坐将要处死,当刀斧手已经砍杀前面几个小吏,正要走程序一样将他剁成两半的时候,不能容忍就这样窝囊死去的韩信对着监刑的滕公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吼道:‘汉王不欲平定天下乎?奈何轻杀壮士!’

‘壮士’-------自从韩信出生以来,在人们的眼里,他的作为从来都与这个名词所描述的形象特质完全绝缘。他不够勇敢,因为他曾忍辱偷生从街头流氓的胯下穿过;他也不够威武,因为他曾作为一个持戟郎像一个小丑一样站在门前被人戏弄;他还不够正直,因为他曾无耻的偷盗别人的东西;更要命的是他甚至缺乏一个普通人应具有的起码的骨气,因为他曾无数次地在他人面前屈膝跪地-------目的仅仅是为了获得一碗饭添饱肚皮。他就像一坨屎一样的活着,卑微、下贱、无人理睬,而且还散发着恶臭。

但是,韩信却是一个真正的壮士,而且还是那种最坚强的壮士,因为他是纯粹为他的信念而活着的人,他所做的所有一切的唯一目标就是实现他的信念------一个人绝对不能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活着或者死去。他从来不惧怕死亡,但是他害怕像一个流氓一样如同野狗般倒毙在街头斗殴中;他从来不缺乏傲骨,但是他害怕像一个饿汉一样变成河边的无人关心的僵尸;他不怕死亡,不怕耻辱,不怕失败,对于虚荣面子他毫不在乎,他----几乎什么都不怕,但是他实在畏惧无法实现他毕生所奋斗的信念-----他相信他自己绝对会死,但是--------一定要死得轰轰烈烈,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

滕公震惊了,他似乎在韩信的眼神里面见到了他所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那种对权力和功名狂热的贪婪------如同最饥渴的野兽对食物的期盼一样。他觉得眼前的黄脸的平凡男子似乎有着某种非凡的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那种执念太强烈了。

在滕公的推荐下,刘邦勉强任命韩信做了一名普通的军官。然而就像一头巨大的鲨鱼仅仅吃到了一粒虾米一样,韩信根本无法满足,因为他的胃口太大,大得让人害怕,这只会使他变得更加饥饿而已。这个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偶然,韩信与刘邦的亲信萧何进行了一场幸运的长谈,而后,萧何惊叹韩信的才略,并暗暗下定决心等待在恰当的时候将其推荐给刘邦。

但是,韩信却不想再等了,他决定放弃毫无指望却薪水丰厚的低级军官职务,在他眼里,活着并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他的信念----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如果不能实现这个信念,生命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天夜里,他逃走了,当消息传到萧何耳朵里后,萧何亲自出发,快马加鞭,终于在一条河边拦住了无法渡河的韩信,夜色下,萧何对韩信发誓保证道:‘必使汉王予汝大将车之职务也’。此刻,对于韩信,数十年的耻辱和痛苦,终于换来了回报,命运没有辜负他的执着。

在楚汉相争中,韩信为刘邦灭亡了三秦,魏、代、赵和齐七个敌对的诸侯国,降伏了燕国,并在最后一战中彻底击溃了项羽的军队。他功劳如此之大,以至于汉王不知道用什么来封赏,威望如此之高,以至于汉王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安心成为自己的臣子。‘当你的敌人被你杀死后,就应该把最锋利的宝剑藏起来。’-----这句话不仅仅在启发着门戈内洛亲王,也同样在启发着击败项羽的刘邦。刘邦称帝后,先封韩信为齐王,后来不放心改封其为楚王,接着又不放心使用诈谋将其诱捕,贬为淮阴侯。就这样,韩信在短暂的辉煌后再次跌入了命运的谷底。

汉十年,陈豨谋反,高祖亲征之,并密令吕后杀韩信,一天夜里,吕后派武士把韩信捆缚起来,在长乐宫中的钟室里斩杀了他,他死的那一天,山岳变色。

韩信死了,但是他却兑现了他的诺言,赐给漂母千两黄金,报答了一饭之德;他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因为他死的时候,就像他年青时所期盼的那样----天下都为之震动。生命之目的已经达到,犹如最绚丽的樱花,片刻的灿烂必然伴随着永恒的凋谢,但是它的瞬间美丽已永远为赏花者所铭记,人生的这样终结又何尝不是一种壮烈的完美呢?这样的湮灭又何须后人愚蠢的悲伤?短暂的一生过后,便是最伟大的永恒之光荣,韩信之死已得其所,其又复何恨焉?

‘ 我若朝露降人间,和风樱花随春谢。

逐鹿已随英雄志,身死名败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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