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露：不停摇的大大蒲扇

我每次都像小粉丝看着偶像一样看着姥爷徒手捉苍蝇蚊子，一抓一个准，自己便在一旁鼓掌欢呼，而姥姥手中的大蒲扇始终不停地挥着替我驱赶蚊子，一把大蒲扇便是夏夜最凉快的空调。...

征稿令

出生在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小城，孩提时代的我习惯了青山秀水，浓浓的泥土的芬芳，沉醉于田野间油菜花的金黄，满山茶园的幽香，流连于山间溪水的欢快。这座小城给我的不只是童年更是感动。

日复一日地伴随父母的叮咛，我渐渐习惯了朴素简单的生活，每天的日出日归，云起云落伴着成长的轨迹一圈圈画着未来。

这里的生活没有大都市的快节奏，钟表慢条斯理地走针，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在向我絮语小城的故事。

一年年，一天天，我在这样的日子里感受家乡的浓情。



小时候，每每暑假便会回到姥姥家。曾戏过水的小溪，抓过鱼的小河，摘过枣的枣树，放过的羊群，爬过的山丘……一幕幕闪过。

躲过姥姥的视线任性地从后门溜走，钻过栅栏门穿过几个菜园，跟着堂姐一路小跑到山上去玩。一起爬树，攀树枝荡秋千，摘酸酸的叶子吃，穿梭在草丛中找颜色鲜艳长得像草莓的蛇果，玩狗尾巴草数藏在里面的蚂蚁，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怕，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哪怕穿过小学后面的墓地也会因为有了小伙伴而变得天不怕地不怕。

在我眼里姥姥知道的一切都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暑假的夜晚，在院子里搭两条长板凳，放上白天晒粮食的晒箱，找几个竹竿撑起一片蚊帐，这是我童年最喜欢的露天床。躺在凉凉的竹晒箱上，睁眼便是月亮和星星，甚至可以一直数着星星入睡，夏夜的静谧和调皮的蝉鸣对天真地孩子来说一切都太美好。喜欢指着月亮和星星，跟姥姥说哪一颗更好看，姥姥总会轻轻说不可以指月亮，会割耳朵的！以至于后来想指月亮总会不自觉缩缩手，一次耳背发炎还天真地跟爸妈说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指了月亮被割了。

那时候在姥姥那里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每一天听着她和舅妈的对话，总觉得在这之前发生了这么多我不曾看到过的奇奇怪怪的事。说以前他们年轻的时候夏天都会这么在外面睡觉，那个时候还有狼，晚上总有孩子被狼叼走。所以自己总是想在外面睡又生怕会被叼走，每天晚上趴在姥姥身上不敢动弹。夏天天气热蚊子多，姥爷手脚灵敏，我每次都像小粉丝看着偶像一样看着姥爷徒手捉苍蝇蚊子，一抓一个准，自己便在一旁鼓掌欢呼，而姥姥手中的大蒲扇始终不停地挥着替我驱赶蚊子，一把大蒲扇便是夏夜最凉快的空调。

还记得七夕节时，姥姥跟我讲故事说坐在南瓜藤下仔细听会听到牛郎织女的对话。我当天便早早吃饭等着天黑，月亮升起来就端着小板凳坐在南瓜藤下静静听着，耳朵凑在藤边不敢动弹，生怕漏掉了什么话。执着地说自己听到了对话，坐着坐着就倚着南瓜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才发现自己被姥姥扛回去睡觉了。如今每至七夕都会想起童年那一段傻事，想念南瓜藤下姥姥的陪伴。



姥姥姥爷共有8个子女，由于上世纪医疗卫生条件等问题，存活下来6个孩子。姥姥一双手操劳一大家子，讲起当年的集体生活，吃糠，抢做公分，挑把子，孩子多有时还要背着几个孩子干活。就这样一个瘦弱的身躯，六个孩子吃饭上学，一家的生活劳计靠着她的勤恳和精打细算。

年老以后，儿女各自成家，姥爷走得早，她总一个人在家，很多次回家她一个人倚在椅子上打瞌睡，或是站在老家院门口的泡桐边静静看着我们回去的路。每次见我们回去，都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做给我们吃，节省操劳了一辈子，总觉得有什么好的总要留起来。母亲总是接她来我家住，每年有一半时间在我家，这对于当时独生女的我来说，多了一个人讲话，多了一个人讲故事我觉得是天大的喜事。

晚上写完作业，跟姥姥一起看电视剧，姥姥虽然没读过书，却听得懂电视剧里讲的台词；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催着姥姥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关于抗战躲炮火，和姥爷的婚礼，自己腿上长长伤疤的来由，暴雨洪水中自己怎么死里逃生，对几个孩子读书时间长短不均的愧疚，姥爷重病几年自己怎么照顾，以及村子里发生的一些事儿……话匣子一拉开总会被我问得停不下来，姥姥讲得困了便微微闭起双眼，我还推着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随着课业的增加，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姥姥还是会经常在我家住。只是我每天早出晚归，听姥姥讲故事的时间越来越少，上高中后每天晚上深夜回家，姥姥都会起来给我做一些吃的。深夜写作业她总一次次催促我早点睡觉，睡觉总依偎着给我暖着双手和双脚，哪怕最冷的冬天也有温暖的被窝。

慢慢的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因为在老家摔了一跤而中风不能动弹。一个从来都闲不住的人躺在床上需要人伺候，在她意识还很清醒时总说自己没用，要儿女这样伺候。时间总是那样匆匆要带走我们珍贵的人，或许是真的想要这位操劳一生的老人安安静静地休息休息。

而今再回去，空荡荡的房子里空无一人，以往姥姥种得可爱的菜园也渐渐荒芜，清澈的小溪流里已经没有游走的鱼儿，院门口的泡桐也已不见，院子里奔走的鸡鸭都已消失。平房变楼房，再不见夏夜摆在外面的晒箱床，儿时抓鱼虾嬉戏的伙伴都去了远方。零落在院子里的枯枝叶，墙角桌面上的厚厚灰尘给孩提时的记忆打上了厚厚的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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