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李吉林：与父母共进午餐（外三首）

 

周末，与固守家园的父母共进午餐

已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这不是我骄傲的资本

起码，也是我可以耀炫的光环

每逢与同龄的朋友

谈及父母的话题，他人多是催人泪下的祭文

只能通过阴阳两界的驿站交换情感

怀念的泪水多半是悔恨和慨叹

我虽两鬓染霜

依然能与父母面对面交谈

偶尔小酌两杯

父亲的谆谆教诲更比茅台醇厚

母亲的唠叨拖沓重复

句句牵出缝补游子衣的针线

左一针绣上慈爱，右一针缝进温暖

我与父母谈话的题材广泛

春种秋收，家长里短，的藤蔓

留守儿童，乡村的萎缩

前邻大婚，张婶出院

也会谈及南海东海的狂澜

甚至提及新常态

尽力描摹中国梦的绚烂

酒过三巡，开始海阔天空的漫游诗国

从父母的菜畦中采撷最夺目的诗花

刚掠过的彩蝶

可以擦亮父亲昏花的眼睛

亦可唤醒我的灵感

同一个意象入诗

父亲的古体，儿子的新诗

两朵奇葩，争奇斗艳

一老一少，相得益彰

农家小院得意的春风，四季怡荡

五十年的积累，我举起双手已触摸小康

最大的财富是父母的安康

人间正道，第一应属孝道

我必须用感恩的笔触

帮父母描出诗意的夕阳

谁说岁月催人老

我说是风霜施魔法

老妈昨天刚花甲

转瞬八十寿辰了

满头披银发，双鬓尽霜花

皱纹深深如沟壑

再高档的化妆品也难填平了

腰弯了，背驼了

腿脚明显不灵了

我的老妈妈

苦口婆心为了这个家

含辛茹苦为了这个家

半生打拼为了这个家

正值青春好芳华

为寻生路闯天涯

茫茫林海无垠的雪

牡丹江畔把根扎

青山脚下听松涛

苇河岸边问白桦

掘开冰冻破黑土

春暖花开见新芽

单薄的身躯挡住侵袭的风

捂出四季染春华

柔弱的双肩担起千钧重

撑起一个幸福的家

八十年代回山东

携家带口安新家

赡养老人称楷模

相夫教子众人夸

妈妈的针线最勤快

心灵手巧，剪出朵朵梦之花

妈妈没有登过大舞台

平生没有离开那锅台

锅碗瓢勺碰撞出最得意的作品

油盐酱醋的烹调是最美的歌谣

漫漫的长夜，闪烁的星光

点亮妈妈希望的轩窗

月光的皎洁启发老妈妈

浆洗出一个个艳阳天

描出万朵锦云和彩霞

丰盛的餐桌或方或圆

偎在妈妈身边最温暖

妈妈的唠叨连成串

爱的主题始终没有变

字字句句像灯盏

默记在心成经典

心中铭记妈妈的话

再黑的夜路也不怕

心中铭记妈妈的话

大道两边开繁花

年轻时，潇洒倜傥

高挑的身材藏有巨大的磁铁

吸引着妙龄女郎

在任时，小城市的大局长

呼风唤雨，绝对风光

儿女双全，左邻右舍的窗口

投来青睐的目光

离岗后，头发跟着主人光荣离岗

高血压，糖尿病

上衣兜里装着大把的药片

下衣藏着新讨来的偏方

拖着沉重的身子，背井离乡

加入京城农民工的大军

开启第二次创业

用乡村疑惑的目光

欣赏都市的繁华和匆忙

京城的灯火璀璨

映衬出陋室的灰暗

冬日里夫妻二人靠抱团取暖

如水的月光嗅出他的辛酸

但他眼角没有泪水，浸湿的被角

掩盖着思乡的情感

梦里呼唤故土的娘亲

老娘不识字，思念系在风儿的背上

她说话调门很高

但辈分很低

一口浓郁的四川话

讲了大半辈子，依然滔滔不绝

她是被人贩子的魔法骗来，卖给

年近不惑、罗锅腰子、憨厚实在的来贵

穷日子穷过，泪水泡大了一双儿女

衣单被薄，秋风夏雨

日子好了，来贵因一场事故撒手人寰

弃她而去，精神的孤独织成扯不断的愁绪

擦亮灰尘掩面的镜子，映出白发鬓鬓

突然复活回家的念头

四十年没有回家，早已忘却回家的长途

原来，来贵怕她回去，回去不再回来

现在，可以回去了，爹娘坟墓的蒿草已经没膝

绝望的眼神里，几十年拉帮拉套

如拉磨的黑驴，一圈一圈加深自己的年轮

深深地皱纹将她埋得很深

从没见过村外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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