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江湖只有我们知道:难忘今宵

 

大年三十,大雪终于停了,我家中午开始剁馅,准备晚上的饺子,馅有好几种,猪肉大葱、羊肉白菜、虾仁三鲜,满满登登装在搪瓷盆里,散发出油香与肉香,案板上有昨天买回来的菜,青菜洗的水亮,卤菜切的整齐,其余辅料都用小碗装着,摆的那叫一个好看。...



大年三十,大雪终于停了,我家中午开始剁馅,准备晚上的饺子,馅有好几种,猪肉大葱、羊肉白菜、虾仁三鲜,满满登登装在搪瓷盆里,散发出油香与肉香,案板上有昨天买回来的菜,青菜洗的水亮,卤菜切的整齐,其余辅料都用小碗装着,摆的那叫一个好看。

我有些心不在焉,长这么大,第一次因为别的事转移了对过年的期待,满脑子都是二十八那天晚上的事,那晚,酒桌血战,林海一共捅了六个人,他捅倒了赵红星之后,直接扑向赵卫星,拦都拦不住,有的双星帮众被制服了,他还是扑上去捅,直到大哥他爸把刀给下了,他才怔怔的跪倒虎哥尸体前嚎啕大哭,后来有车先把他和虎哥的尸体一起拉走了,走的时候,林海的嗓子都哭哑了,背着虎哥的尸体一言不发。其余人把死的人都搬了出去,我就在墙角茫然的看着,后来大哥直接开车把我拉回家,嘱咐我最近没什么事就别出来晃了。

我回到家,一宿没睡,闭眼就是那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人慢慢失去生气的脸,尤其是虎哥,我想起初次见他时,抱着一杆猎枪抵住建华的样子;骑着摩托,风尘仆仆一脸不羁的君临姿态;林中约战林海时,穿着皮衣威风凛凛的背影;摸摸我脑袋,拆了包烟递给我时的和善笑容……他的死,触动太多,而他的故事,我所知甚少,寥寥几面,就已经天人两隔,那时,我心中盘算,这种江湖,我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第二天一早,我爹妈就回来了,带了许多老家的吃食,见我一早上精神萎靡,就数落我又通宵打游戏,让我去补觉,下午去采购过年的东西,买点鸡鱼肉蛋鞭炮灯笼什么的。我沉默的一切顺从,只是低着头,又回卧室躺着睡觉了。下午醒来,我爹开车拉着我去买东西,见我一言不发,问我怎么了,我只说最近睡的不好,爹不再问,很快买完就回家了,回家的途中,突降大雪,我爹问:“吃炸糕不?”炸糕是我从小特别爱吃的一种小吃,于是就绕了路去买,摊还是那个熟悉的摊,炸糕的老师傅已经没了,他儿子接了他买卖,去的时候,他们刚准备收摊,我好说歹说一通,才答应再给我炸几个,金黄的炸糕出了油锅,拿报纸一包,我拢在手里,热乎乎的,挺好。

三十一早,一睁眼,窗花晶莹,起身张望,外头雪还挺厚,听得客厅里的动静,有人过来拜年,我比较不喜欢跟这些人客套,就没出去,恰好,看到昨天吃剩下的炸糕,不经意间,看到报纸上一篇新闻,这报纸是法制日报,写的是要今年要开展严打,也不知道严打能否打到我们这,看了一会,屋外爹妈跟人寒暄半天,送走了客,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中午草草吃了些,放了一挂鞭炮,看着小区内不少小崽子在闹腾,有打雪仗的,有放二踢脚的,有使摔炮炸瓶子的,有几个小子不知从哪逮了条流浪狗,栓上一挂鞭炸狗屁股,热闹是挺热闹,我心情略微好了些。约莫傍晚六点来钟,天彻底黑了,暗的挺快,我们家吃的特别早,一大桌子菜,早点吃完准备看春晚。

正当我们吃着,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打开一看,居然是二叔,他拎着一兜子水果,后头跟着的司机孙哥扛着一扇剥好的羊,我忙接过水果,招呼进屋。我爹看到二叔还一愣:“老二,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8点吗?”二叔边脱羽绒服边说:“早点来给你和嫂子拜年,顺便蹭个饭,咋地,不管我饭啊。”我妈边念叨他边起身去厨房拿碗筷:“哪年来没管你饭了?”

说说笑笑,二叔和孙哥就坐下了,我拿过杯子,给他俩倒满酒,二叔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了下我期末考试成绩,害我又挨了我爹两筷子,我爹和二叔俩人喝了几杯,聊聊了县里最近的官场八卦,听他们唠的起劲,吃了几口饺子,俩人就撂下筷子了,说要一起出去一趟,然后我爹让我上库房取一个金色匣子,我给他们取完,二叔突然说:“大哥,让这小子跟着一起去,童书记挺喜欢这孩子的。”我爹想了想,让我穿衣服跟着一起出门。

坐上二叔的车,我坐副驾,我爹和二叔坐后面,车出门就奔东走了,在车上我听他俩唠,二叔说:“过了年这事就成了。”我爹则说:“不知道你图啥,非得去买这个。”听的我云里雾里,自顾望着窗外张灯结彩的马路。

车很快到了一个小区,那是我们那片唯一的小别墅小区,说是小别墅,其实就是几十座带院的二层小楼,车在里面绕来绕去,缓缓停下,借着大灯,我看见有一家门口停了七八辆好车,车靠边停了,下车之后,我抱着长匣子,孙哥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大号旅行箱,我还好奇,问这是要上哪去,孙哥嘿嘿一笑,示意我赶紧跟上。

进院上屋,里面好热闹,人不少,有不少熟脸,叫不上名字,但是知道都是官员,各自坐在客厅里,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抽烟,有的在私语,有人在看电视,我看贴着墙角,堆满了礼品。中间一个圆桌,碗筷摆了一圈,有酒没菜,酒是五粮液,没打开,童阿姨坐在主位,穿着一件大红高领毛衣,见我们进来,笑盈盈的站起来招呼,见到我,笑的更开心了,说:“快过来,坐我边上。”我赶紧堆笑说:“童姨,过年好!”

而后童阿姨招呼大伙都落座,然后让人上菜,凉菜热菜上了一桌,童阿姨提酒:“大伙过年好啊,今天我做东,一呢,平时都忙,也聚不齐,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同志们交流下感情……”

大伙端着杯子说:“必须的……”有人说先干一个,大伙都提杯干了,我面前无酒,就一杯橙汁,也跟着假模假式的喝了一口。

童阿姨没喝,笑笑说:“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这就张罗干了,肖局你这着急呢。”我看着那人,方面秃顶长眼薄唇,眉眼之间十分眼熟,再结合那姓,瞬间想起,他应该就是肖明礼,我出院的时候,他姑娘砍过我,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一个看着挺温吞的人,居然有性子这么烈的闺女。

肖明礼忙拍手叫冤:“童书记,这不是看你家酒好,嘴馋了嘛,怪我,怪我,您继续说,说完我自罚一杯。”

童书记压压手,继续说:“这二呢,是感谢大伙这一年对我工作的支持,今年年大伙工作都挺辛苦,也干出不少成绩……”然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诸人都扶着杯等她的话,似乎有些满意这个效果,而后接着说:“三呢,希望来年继续努力,得了,不多说了,大伙干一个。”众人忙提杯跟着干了。

我看这酒桌寒暄挺无趣,就开始看电视,屏幕里一位穿着黄色礼服的女人正在呀呀咦咦的唱江山如此多娇风景这边独好。春晚就是这样,开场几个节目不是唱歌就是跳舞,还都是主旋律,舞美做的还挺好,就是没啥意思,那时我们看春晚,只等相声小品,遇到歌舞,都跑去放炮仗或者打牌去,可惜我在场里,没法跑出去玩,只能看,听着感觉还挺有意思。

正当我看电视,突然听到童阿姨说:“老肖,今晚的事可能办妥?”我转头看肖明礼,他微微一笑:“放心,书记,我跟老二都安排妥了。”童阿姨说:“只要别出乱子就好,这帮人,不收拾不行了,年初我去五台山算了一卦,说我今年大灾之年,幸有贵人相助,老二,你就是我的贵人啊。”二叔诚惶诚恐,忙端起酒杯:“我算啥贵人,就一粗人。”童阿姨笑笑:“你肯定是贵人,要不是你,我这命都没了,这我得跟你喝一杯。”二叔忙起身,探过身来,我看他圆滚滚的肚子险些撞翻了桌边的碗筷,用力探出手去与童阿姨碰杯,而后仰脖一饮而尽。

然后童阿姨又斟满自己的杯子,对着另一位长着粗黑寿眉的人说:“张主任,老二这代表资格你可以好好安排,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那位张主任连忙说:“一定一定,都是自己兄弟。”二叔急忙过来给那位张主任倒了一杯酒,举杯要言谢,张主任忙按住话茬说都在酒里,俩人碰杯再干。

此时黄宏的声音出来了,大伙都放下酒杯看小品,看的津津有味,看黄宏为个盆倒腾来倒腾去,屋里笑声时起,一会有大菜上桌,一个大铜锅,热气腾腾,羊肉和酸菜的香味笼罩了整个屋。见小品演到尾声,大家都转回桌上,准备吃肉,我馋的口水都快漫出来了,但在人家吃饭,不能先动筷子,只能咽口水,等有人先动筷子了,我赶紧端着小碗上去捞肉。

肖明礼的电话响起,他起身到屋外,不一会神色紧张的回来,附耳与童阿姨说着什么,我恰好在捞第二碗,只听得一句:“郑老大跑了……”我筷子就停在那了,然后童阿姨唤了我二叔一声,然后与肖明礼三人匆忙到里屋说着什么,不一会,三人出来,我看他们表情都不太好,二叔刚坐下,就站起来,说:“书记,我再去安排下。”然后又起身到了里屋。

我不敢细想,这事绝对有问题,我认识的郑老大只有一个人,大哥他大爷,黑道一哥郑伯泽,可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大年三十抓他?为什么二叔掺合了这事,他们不是把兄弟吗?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借口说吃饱了,想出门给大哥打个电话,刚起身,就被我爹拽住,让我老实坐那,我疑惑的看着我爹,寻思着,莫非你也参与了这事,我爹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不解的神情,只是微微摇了下头,然后说:“吃饱了去沙发那看电视去。”

我悻悻地坐过去,摸过一个橘子自己扒着吃,边吃边望着里屋的门,一旁电视机里,虽然是我特喜欢的一女歌手在唱歌,但我都没心思细听,一心想知道里屋的二叔在安排什么局。不多时,二叔出来了,我看他表情轻松,心说坏了,果然,他跟童阿姨说了一句:“都办妥了!”就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着开始夹菜吃肉。

他们很快喝完了,有人提出要先走,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屋里跟快只剩下童阿姨、二叔、肖明礼、我爹几个人,他们都挪到沙发处,开始沏茶,我有点耳背滚烫,心里不知有多少猴子在挠,就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关心我大哥有没有事,可我爹就倚着我,一会让我去倒水一会让我去帮忙收拾桌子。

几个人喝了一轮茶,我爹让我去把匣子拿来,他接过去,递给童阿姨说:“书记,你让我找的字。”童书记接过放到一边说了句:“嗯!”然后后仰靠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她似乎喝的有点上头了,突然说:“余书记明年可能会调到北京去。”我爹坐直了,问:“那你的事?……”童阿姨说:“两会前应该能办完。”然后转身又拿起那个匣子:“余书记就好这东西,我下这么大劲,得最后一搏了。”二叔站了起来,出屋一会又进来了,拖着那个行李箱,要放到里屋去,童阿姨示意他等一下,让他打开,二叔停了一下,遵照吩咐打开了。

箱子一打开,我惊了,全是钱,四个老头,码的整整齐齐,童书记起身,拿出好多摞,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黑塑料袋,装了进去,转身放到肖明礼身边:“你这两天辛苦了,当是给孩子压岁钱。”肖明礼没碰袋子,放下嘴边的茶杯,客套着:“书记,这不合适吧。”童阿姨笑道:“让你拿就拿着。”肖明礼想了一下,拿过袋子放到自己另外一侧。童阿姨说:“这次严打你办的很好,咱们县的任务在咱们省都是头一个完成任务,今夜过后,你前途光明。”肖明礼说:“书记有亮,我们才能走的安心。”

后来我们看完赵本山的《卖车》,觉得蛮无聊,跟去年卖拐差不多套路,觉得老赵小品也就那样了,看完,大家起身告别,童阿姨起身相送,临走前,摸摸我脑袋,若有所思,又让我们等一下,她回屋给我拿了个红包,说:“看我这酒喝的,差点忘了,大过年的哪能不给孩子压岁钱,小子,好好学习,不要胡混啊。”我忙感谢。

离开童阿姨家,回城的路上,二叔和我爸依旧坐在后排,我鼓起勇气开口:“二叔,你们是不是今晚抓郑伯泽了?”二叔良久没声,然后叹了一口气:“是,你是想问你那拜把子大哥吧,他没事。”我脑子不知怎么转的,一下想到一个新问题:“上次那个打童书记的枪手是郑伯泽安排的?”二叔又沉默良久:“我……”

我顿时……

(下期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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