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12年前的那场惨案
12年前，奥本宫的那个夜晚。...
2004年11月19日（北京时间11月20日），底特律活塞主场对阵印第安纳步行者，是当天全美直播比赛的第一场。在ESPN评论员迈克·布林看来，“这是赛季初期一场重要比赛。”两队上一次碰面是2003-2004赛季，也就是上个赛季的东部决赛。在那个赛季，步行者创造了队史最佳的61胜21负，战绩笑傲全联盟，但在东部决赛中2比4输掉了系列赛，饮恨出局。这一场强强对话里，步行者希望完成“复仇”，卫冕冠军活塞想挫挫新赛季战绩优异、6胜2负的步行者的锐气。 “我们确实不太喜欢彼此。” 步行者队的杰梅因·奥尼尔承认，“这就跟我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尼克斯和公牛这对宿敌对决一样。”
随着2004年活塞一路登顶总冠军，底特律球迷对篮球的热情升级，活塞连续两年成为全联盟观赛人数最高的球队。要知道，奥本山宫殿球场远离市中心，因靠近郊区的奥本山而得名，这样的上坐情况可以说是很难得的。这天，又恰逢星期五，奥本山宫殿球馆座无虚席，22076名球迷期待着球队对老对手的一场胜利。
但比赛进程并不如现场球迷所愿。
下半场，两队各有小高潮，步行者的优势保持着，随着时间越来越少，“新坏孩子军团”显露出了急躁。第四节比赛还剩6分43秒，活塞队的理查德·汉密尔顿在抢篮板时肘击步行者后卫贾马尔·汀斯利；终场前1分25秒，活塞落后11分，本·华莱士封盖了阿泰斯特的上篮，顺手将其推到篮柱上。《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记者马克·蒙特斯注意到，“球场上的犯规动作越来越狠了。”这两个明显的犯规动作，裁判都没有响哨，步行者球员却看得清清楚楚。
旧怨之上再添新仇，球场上的火药味开始浓烈起来。
比赛剩下57秒，杰克逊两罚命中，步行者以97比82大比分领先，活塞逆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双方都没有换下主力。本·华莱士接到队友传球，转身摆脱防守，正要上篮，阿泰斯特在背后跃起，重拍了大本的手臂，并且在空中有抬腿动作，裁判还是没有响哨。随着篮球脱手，华莱士的情绪控制脱轨了。他起身走到阿泰斯特面前，举起双肘，猛推了阿泰斯特一把，强壮的阿泰斯特被推出三步之外。
计时器停留在了45.9秒——永远地停在了这一刻。
华莱士不依不饶，两队球员开始聚集，阿泰斯特一边后退，华莱士一边跟上，试图再次宣泄不满，两人之间的互相挑衅变成两队的冲突。裁判、助理教练纷纷上前，试图将两队球员分开。混乱中，阿泰斯特跳上他身后的技术台，戴上耳机，俨然一副“你们闹吧，我清静清静”的样子。“我一直都有情绪控制的问题，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当你觉得自己情绪要失控的时候，想办法尽快逃离情绪现场，让自己冷静下来。当时我想起了医生的建议，所以躺到了技术台上。”阿泰斯特事后回忆道。
没有人觉得事情会闹大。活塞主教练拉里·布朗甚至不怎么关心，因为他知道，在NBA联盟这样性质和级别的冲突太常见了，他认为这个小插曲持续时间不会超过1分钟。在纽约家中看比赛的斯特恩也没太在意，“一会儿就好了。”
我们将会在本书中重点讲述的蒂姆·多纳吉是当天的主裁判，“只要阿泰斯特和华莱士被隔开了，当时我们就觉得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ESPN的场边记者吉姆·盖瑞距离躺在技术台上的阿泰斯特不到一米，他认为这就是个小插曲，甚至放松地对阿泰斯特说，“罗恩，比赛结束后先别着急走，邀你做个采访。”阿泰斯特欣然答应，“OK，没问题。”
没有人意识到危机潜藏。
就在阿泰斯特答应采访的20秒后，一杯带着冰块的汽水突然掉下来，正好洒在了他的脸上和胸前。刚才还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阿泰斯特瞬间被激怒了！他甩掉耳机，飞速起身。场边地步行者官方解说员马克·博伊尔试图拉住阿泰斯特，但失去理智的猛兽轻松挣脱，直接踩着他的身体，冲向看台。这一踩，导致博伊尔五根脊椎骨骨折。（各位，听听，干个解说容易吗？）
“当阿泰斯特躺在技术台时，球员和球迷之间原本的隔离屏障就消失了。通常，进入看台需要越过板凳席的椅子或者技术台，这能阻止一些疯狂行为的发生。”活塞队的CEO兼任场馆运营总监的汤姆·威尔森说。
起身5秒之后，阿泰斯特在看台上抓住了他认为向他泼洒饮料的球迷，推倒了他，进行殴打。真正的扔饮料黑手约翰· 格林，就站在阿泰斯特背后，拉他的过程中还给了他两拳。看到失控的阿泰斯特，华莱士、杰克逊、小奥尼尔等人情绪再次爆发，全部冲上看台。混乱中，一位球迷又朝阿泰斯特泼啤酒，喷到了边上已经冲上看台的史蒂芬·杰克逊，杰克逊二话没说，上去给了一拳。在场边看球的本·华莱士的哥哥大卫·华莱士，打了步行者球员弗雷德·琼斯。周边的活塞球迷开始用身边能找到的所有杂物往步行者球员身上砸，奥本山宫殿球场瞬间变成一个混乱的“战场”。
在电视机前的斯特恩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破口大骂“Holy S **t！（天哪！）” 。（那位说斯特恩一个律师出身的犹太人也骂街！谁急了不骂街！）他立刻打给NBA副总裁拉斯·格拉尼克，“你在看比赛吗？没有的话赶紧给我打开电视！真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两支球队的工作人员立刻冲上看台，当时的步行者助教迈克·布朗试图抓住阿泰斯特，“当他进入看台我就知道要出大事了，我抓不住他，只能跟着他。场面太混乱，我甚至都不知道到自己是怎么进入看台的。”
活塞主教练拉里·布朗拿起现场的麦克风，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试图让球迷们冷静下来，但他的声音在混乱中完全不起作用。64岁的老帅在记录台前不知所措，显得有些茫然和绝望。
事后调查发现，奥本山宫殿球馆当晚只有三名警察在维持秩序，活塞和步行者两队的工作人员靠着拉、挡、抱勉强让球员们再攻击别人或被人攻击。阿泰斯特回到场上，他像一头刚刚经历过厮杀的野兽，盛怒未平，微微张着嘴，快速地喘着气。
混乱之后，有球迷趁机跑进场内，场面再度失控。吉姆·盖瑞和汤姆·威尔逊一度以为，一位球迷有可能会被暴怒的小奥尼尔打死。板凳席前的两位活塞球迷成为阿泰斯特再度挥拳的对象。在他将球迷打倒在地后，活塞球迷再次被激怒，看台上有更多物品向场内砸来。当天主裁多纳吉“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甚至担心，万一有球迷带着刀或枪，后果将不堪设想。
步行者教练组意识到，必须尽快离开场内。“我们被困在了一个斗兽场里，球迷们像失控的狮子一样。”助理教练查克·佩尔森带着阿泰斯特最先离开，“我们必须得逃出去。”在去往更衣室的通道里，两侧看台球迷用洒啤酒、饮料，扔硬币、爆米花、纸团发泄着自己愤怒。佩尔森用手护住阿泰斯特的头部，和米勒一起推着阿泰斯特小跑起来，试图尽快逃脱。
这时，开始有警察进入馆内，对扰乱秩序者喷洒辣椒水。球迷主攻对象小奥尼尔和杰克逊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之下，准备退回更衣室，和阿泰斯特的遭遇一样，平日里安全、风光的球员通道今天却走得举步维艰：杰克逊在通道里和泼他饮料的球迷对骂，小奥尼尔险些被活塞球迷扔来的一个折叠椅砸中。步行者的教练组用战术板护住头部，离开现场。
本场比赛计时器上剩下的45.9秒，再也没有机会走完。
在更衣室里，在看台暴怒的阿泰斯特问杰克逊，“我们是惹麻烦了吗？”杰克逊倒是坦然，“你是在开玩笑吗？麻烦？我们不丢工作就是万幸了。”这时杰克逊才意识到，阿泰斯特的意识已经不清醒。
名人堂成员、负责本场比赛的ESPN解说比尔·沃顿说，“这是我参与NBA30年里最低落的时刻。”
在现场，一个小女孩眼里满是惊恐，哭着躲在她妈妈的怀里。不少活塞球员的孩子都来到现场看球，他们被迫成为这场混战的见证者，看见了父亲不堪的一面。活塞前锋达尔文·哈姆的小儿子多诺万一直哭，“他以为NBA到了末日，要彻底完蛋了。”小奥尼尔事后说，“在现场亲历这件事比在电视上看恐怖20倍。”他一直没有告诉他的女儿那天发生了什么，直到女儿在学校听说这事，回来问，“爸爸，你会因为打人被禁赛吗？”小奥尼尔羞愧难当，“跟我的女儿谈这事儿，真的太艰难了。”
拉里· 布朗，这位曾带领七支不同的球队进入季后赛的功勋教练，赛后在活塞队的更衣室里当着球员的面忍不住哭了——他觉得他们让比赛蒙羞。
警察稳定住现场，赶到步行者更衣室准备逮捕阿泰斯特，结果却扑了个空。步行者助理教练凯文·奥尼尔早有“先见之明”，将阿泰斯特带上球队大巴，步行者所有球员和工作人员连夜飞回印第安纳。
三个月前，活塞4比1击败湖人，获得总冠军。球迷在奥本山宫殿球场和底特律街头狂欢。而今天，奥本山宫殿球场一片狼藉，街头警车持续巡逻，整个城市都在担心失控蔓延。
自此，“malice at the palace”（奥本山宫殿斗殴事件）成为体育界的专用短语，它代表着暴力、危险和失控。《体育画报》在报道此事时，用的标题是：最丑陋的比赛（the ugliest game）。
奥本宫事件，发生于整整12年前。本文节选于我已经出版的新书《永远20，我们的NBA》中的《奥本宫事件》一章。在那一章中，我们全面回溯和展现了那场联盟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球场斗殴事件。本文所摘选的部分，不足全章的二分之一。在全书总共20章中，我们用20个关键词，重现了过往20年中NBA篮球世界，社会和文化的变幻。本书由北京出版集团出版，制作极其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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