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个人好好吃泡面吧」

“即便一无所有，也不能没有胃口。”...





插画原创 / 顾小屿

“即便一无所有，也不能没有胃口。”汤圆是我最会做饭的朋友。

毕业那年，我和她合租房子，搬进小公寓的第一天，她就拖着我去市场买菜。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向我传授经验——茄子胖的不好吃，小红椒硬邦邦的才能最辣。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汤圆做的饭，第一口下去的时候，我的心就像《中华小当家》里那样炸开了花，沾沾自喜地想着以后不愁没饭吃。

可是合租久了，我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情：汤圆特别喜欢吃方便面。

尤其是在冬天的晚上，过了十点，汤圆总是去厨房煮一碗面，一个人在餐桌上吃着，发出“哧哧”的吸面声，重重的香味散在空气里。

我好奇做得一手好菜的汤圆为何如此热衷于方便面，终于在某个晚上跟着她走进厨房，看她煮面。

沸腾的水，慢慢软化的面饼，调料包的浓重的颜色转着圈晕开。轻轻往面条中间拨开小洞，打一个橙黄的、摇晃着的生鸡蛋，盖上锅盖，咕噜咕噜的声音变成一阵闷响，还得再等三分钟。



毫无特别的煮面方式。

汤圆一边打开锅盖，一边歪头看我，一阵白气涌上来，糊了她的镜片。

“你要不要也来点？”看我点点头，她拿出两个小碗，盛得满满的，端了出去。

我们俩对坐着，一时无话，只剩下稀里哗啦地吃面声。我看见汤圆一点点地把碗里的面汤喝得干干净净，放下碗，瘫坐在椅子上。

她对我说：“我喜欢上吃方便面，是因为一件事。”汤圆在大二的时候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失恋，对方在长达半个月的冷暴力之后，终于在一个冷飕飕的晚上对她说了分手。

她想大哭一场，可路上人来人往，只好生生地憋着眼泪在冷风里走着。晚上九点多，回寝室的路黑漆漆的，只有还在营业的超市发出一片光亮。

“好冷。”她这么想着，却觉得肚子也跟着饿了，走进超市买了一袋泡面。

回宿舍，她看着锅里的水烧开，把所有东西一次性都扔了进去，短短几分钟，面就煮好了。她就这么直接拿着一整个小锅吃着，冬天的晚上因为热气腾腾的面条而变得温热起来，她吸吸鼻子，满足地哈出一口白气。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我吃得特别专心，我忘记了自己才刚刚被分手，忘记了自己想找个地方哭，我就这么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把一碗泡面从头吃到尾。把最后一点汤喝完。”



“后来室友回来了，问我‘你煮面吃了啊？’，我探头答着‘恩’，然后去刷锅，洗漱，上床睡觉。这个晚上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去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汤圆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过去，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很平静，带着一点饱腹后的满足感。

“方便面是最简单的东西，你不用花心思去烹调，它就永远是那个味道，一个人吃完一碗面，好像一切都会变得安宁而平静，这碗面条，这点吃面的短暂时光，只属于我一个人。”电影《麦兜我和我妈妈》里，也有一碗这样的方便面。

妈妈生病，麦兜被托付给了“奇怪”的大表伯，卖的方便面只有一个味道，摆摊的地方总是没有人的地方。

麦兜奇怪，大表伯却只说给他也做一碗面。筷子在圆圆的锅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荷包蛋渐渐扩散，浮在沸腾的水面上。无人的天涯海角里，静谧的星空下，吃一碗荷包蛋方便面，丰满又温柔。



大表伯说：“来这里的人，可能有心事，迷路，他们很烦躁，他们很闷。如果这个时候，可以吃到一碗热乎乎的面，闻到一些熟悉的气味，他们可能会回头。”

麦兜听不明白，只是觉得美味，浓汤撒葱花，鸡蛋配面条，他吃了一碗又一碗。

直到妈妈去世，麦兜一个人上路，走了一年、两年，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候，他走到了一个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望着无尽的大海，他忽然好想好像吃一碗方便面。

一样的星空下，他给自己煮面。转啊转啊的沸水，铺展开来的荷包蛋，一个人吃方便面，不需要有精致又整齐的碗筷，随随便便地连汤带面倒在碗里，一筷子夹起来就开始吃，额头出着细细的汗。简单而粗糙的食物，却莫名给人带来了心灵的治愈。



一碗方便面下肚，他决定要回头。

而让人想要回头、让人忘却悲伤的东西终究不是只有一碗面条而已，是吃面条时，那份平静祥和、无人打扰的独处时光。

《孤独的美食家》的片头，有这样的一段独白：“不被时间和社会所束缚，幸福地填饱肚子的时候，短时间内变得随心所欲，变得自由，谁也不打扰，好不费神地吃东西这种孤高行为，正是现代人能够平等共享的，最大程度的治愈。”

可以无尽神游，也可以什么也不想，放空着的时候面条的热气温柔地扑到了脸上，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只剩下这个瞬间，这个只有我的瞬间。真美好。

冬天，一个人好好吃泡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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