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筝的秘密 | 浪漫年代(连载7)

 




春节快到了,水凝大学里第一个寒假开始了。由于和傅筝距离较近,水凝到她那里小驻了片刻。

傅筝告诉水凝,她发现与燕善良很合得来,也能玩到一块。他们认识以来,一同逛街、打游戏机、看电影、溜冰……只是——她说到这里眼光黯淡,神色迷离:“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了还跟你一起玩?据我观察,他说任何话似乎都不用打草稿,你不觉得他这个人不大可靠吗?我看这种人倒先不必和他处得火热,小心吃亏的是你!”

“不会的不会的,”傅筝忙说,“他不是那种人,他说我现在只是他眼中的小妹,除了把我当小妹,他绝无他想。”

“可是你并不希望他当你是小妹啊。”水凝说。

“我,我现在也还是当是他小妹的,虽然不知道将来会怎样。我会努力做到的。”傅筝低低的声音说。

“可你毕竟没有摊开他的心灵看过啊。”水凝说。

“但是我确定他不是那种人。”傅筝说。

沉浸在迷惘中的人!水凝心想。

傅筝告诉水凝,母亲允许她和燕善良交朋友,但不允许他们谈恋爱。或许是她无意中说过他经常身边不乏女孩子围绕,她母亲就固执地认为这个男孩子花心吧。

“你母亲真英明,”水凝说,“听她老人家的,大多没错,要知道,她可是有经验的‘导航’啊。”

“我不听她训导也不可能,我从小就不忤逆她,在她眼里我可是乖乖女,”傅筝神秘地靠近水凝耳语说,“我妈说,将来要依靠我过下半辈子呢。她还打算把家里的买卖全部交给我。”

水凝知道傅筝的父母一向很会赚钱,小小的米店年收入从来不下三四万元,不过,他们独独偏向四个儿女中的小女儿傅筝,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大凡父母,都是偏向儿子的居多,这是传统观念所致。傅筝说,父母偏向她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哥姐都在外地打工或求学,距离得较远,为了省些钱,哥姐们有时过年都在外地,她大概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水凝听了傅筝的话,心下黯然,她的家庭和傅筝的根本没法相比,父亲所在的企业每月只能给他开200多元薪水,在职业高中做教师的母亲也只有400元的工资。弟弟水澄、水渊都在读高中或中专。而姐弟三人每个月的合计费用就是600多元钱,这还只是一个保守数字,是指他们三个人平日除了吃饭绝不买其它用品。水澄现在读高二,水渊本来跳了一个年级,和水澄同年高考,但他考虑到父母年事渐高,看看家中的情况,怕没法让三个人上大学,就凭借他优异的成绩读了一所建筑中专,现在已经读到二年级了,二年级结束就去实习,然后就该找工作了。

当水渊若无其事似地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水凝和水澄心里仿佛被刀子扎了一下,他们心疼水渊。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因为家里欠了债务,母亲提前告诉一家人,就不准备丰盛的年夜饭了,包点饺子聊作辞旧迎新吧。即使这样,一家人还是很开心。只有水凝在心里默默难过,今年所以如此简朴地过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上大学。她真的不知道一家人的贫穷什么时候是尽头。

水渊看出水凝的不开心,就指着春节联欢会上一位女舞蹈演员让她看,说她长了一副诱惑青少年犯罪的脸。

在一旁认真看节目的父亲水官清忍不住问水渊:“你总说人家这个丑,那个难看,那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对象呢?”

水澄抢过话题说:“很简单嘛,由我妈准备两张证书,一张毕业证,一张结业证。找几个长相不太恶心的女孩,让她们进门实习,行,留用,发毕业证书,不行,给个面子,发张结业证书扫地出门。”

母亲张薄暮忍着笑说:“是你们哥俩找女朋友,又不是为我找。”

“为您找帮工嘛!”水澄、水渊几乎异口同声。

水凝被他们逗得兴起,随口插了一句说:“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呀,竟然能一呼百应,想要谁来实习谁就来?”

“哈!姐,这回你可是自投罗网!”水渊立即把矛头转向水凝(他们哥俩只要一有机会,总会组成统一战线来联合对付水凝):“我们现在就为你研究研究未来姐夫的问题。啊,这个,姐夫呢,他虽然不必要是人中龙凤,起码也要对得起我和哥的标准……”他说到这儿,冲水澄挤了挤眉眼。水澄便心领神会似地说:“是啊,姐你不知道吧,我和老弟为了你的事是操碎了心啊,一闲下来,我们就给你想姐夫应该是符合什么标准的,想得脑细胞都死掉了好几千个。”

水渊点点头:“是啊,姐,我们为了你是劳心劳神,煞费苦心啊。不过终于有一天,我们制定出了未来姐夫的评选标准!”(天啊,他们以为这是选姐夫大赛呢)

“不过呢,我们真是为未来姐夫担心啊,因为他想娶你回家必须过四关!第一关,由我哥主考古代汉语知识,他将不遗余力地罗列千载难逢的难题,不考他个人仰马翻绝不罢休。”他解释说,“全家人对国学都有一定的认知,所以要想跟家人打成一片,不懂我们家老祖先传下来的古文是不行的。而且考试内容还包括制作书简。”

书简是古时候,在没有纸张的情况下,人们把竹片穿在一起制成的,它是一种原始书籍。为什么要考制作书简?水渊说,水澄之所以现在如此博学,就因为小时候做了很多类似竹简的书,又将那些繁体字临摹在这些书上。想想水澄同学制作的书简,堆起来也有五车了,于是他就达到了学富五车。拥有五车的才学,水澄同学基本上是才华天下第一了。向才华第一的人学习一下制作书简,是件多么荣幸的事?会做书简的姐夫,也一定会变成学富五车的姐夫,就不会有家暴。

事实上,水澄制作书简的事,是发生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并且水凝也参予其中过。那时候,家里经常会买一些连环画,有许多连环画陈述的都是古人读书的故事,像匡衡凿壁之类的。

水澄当时大概是觉得古人拉开那长长的竹简阅读的样子很神气吧,就把纸壳剪成一条条的,上面再糊上白纸,然后在纸上作诗、题字。不仅如此,他还学古代文人那样在扇子上题诗。水凝也题过,只不过她更擅长填古词。古词据说在古代是可以弹唱的,姐弟二人因没有找到这方面的素材而遗憾了很久。但后来他们听说《乐经》早在秦始皇焚书儒时就消失了,就更加难过,如果它还在,或许他们能从中找到一些探究古词弹唱的法门也未可知。

无论是水澄的山寨书简还是折扇,都是偷偷制作的,为防止父母发现会挨揍,水凝和水渊没少帮他臧这些东西。

水官清和张薄暮从没听到过孩子们的这些轶事,此刻听得云山雾罩的。但他们却弄明白了一件事,小儿子是在用冷幽默的方式揭他哥哥的老底。

水渊接下来说:“姐夫要过的第二关是由咱妈主考的厨房知识。”不过令水凝窃喜的是,母亲的厨艺实在是不怎么样,除了掌握的花样较多之外,母亲在厨艺上就没啥值得称道的。她一直处于忙碌状态,做饭做菜时,总是要忙别的事,因此明明是一道喷香可口的菜,到了她手里,就总是老生常谈地把菜和调料一块下锅,然后添上许多水,让菜肴自己在锅里闷着。由于她手里其它的工作完成的时间经常超出了菜肴成熟的时间,她的菜色香味不全。

不过母亲在厨艺上成长到今天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得已,母亲年轻时候,一边要忙工作,一边忙水凝姐弟三个,几乎每天都没有任何喘息机会。还好,母亲这种善于统筹事务的能力让水凝受益非小,长大后,她时常能够用最短的时间把别人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事务一股脑做完,这无疑得自母亲的真传。

因为了解母亲曾经的辛苦,水凝姐弟都宽容了她的厨艺,吃饭也尽量地不挑三拣四。

水渊为未来姐夫定的第三关是要通过天文星和相学的考试。他说因为自己有每天占卜的习惯,姐夫至少该懂些星象学,才能赢得我的好感吧。

水渊平时喜欢研究《易经》,谁要是在他面前说那是迷信,他会瞪着眼睛冲过来理论说,那是科学,古代科学,至少是形而上学!他在天文上的最高境界是这样的,假如哪天他向窗外瞟了一眼,预测第二天是晴天,那么,第二天就一定会下雨;如果他说会下雨,却多半会晴空万里。水渊说这就是水平,自古还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样,说什么就不是什么,而且绝不是什么。

“最后一关,就由咱爸考一下文明礼貌,这是中华民族的美德,我想,爸会在这方面很苛刻地审查他的未来女婿。”水渊幸灾乐祸地冲着水凝宣称。

的确,水官清对水凝姐弟的管教是相当严厉的,哪怕是锄草时的姿势都要求端正,基本上是民间版的军事教育。让他来考文明礼貌,注定是很难过关的。

于是水凝忍不住说:“你这分明是想尽招法让我嫁不出去嘛!”

“你这话说的,”水渊说,“我这是为你好,让你找到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一家人都忍俊不禁。

笑罢水凝说:“水渊我跟你说,要是按你这种方法找男朋友,我非得回到八百年前去,把秦少游给请到二十世纪来。”

“你最好不要把那个去年一点相思泪也弄来,我怕怕。”水渊做出很怕的样子。去年一点相思泪传说是秦少游和妹妹苏小妹对对子时的经典,因为苏小妹下巴长,故赋诗调笑。

苦中求乐的水家人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打发着贫穷的充满了压力的岁月。



温禹

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鸭绿江晚报。作品有散文、散文诗、长中短篇小说等多种,分别刊载于《散文诗》、《满族文学》以及榕树下、起点网等。


    关注 悦享读友会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