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兰说】一把算盘

文 | 朵兰...

文 | 朵兰

姥姥家有个稀罕物件，一把老式木算盘。她老人家大字不识一斗，更不会打算盘，可每天拾掇家务的时候，必须把这算盘擦上一擦，先用潮湿的毛巾擦一遍，再用干毛巾擦一遍，木质的算盘珠子飞快滚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个声音是我童年的组成部分，承载着那时的无忧无虑。

算盘的框架是上了黑漆的木头，四个角用黄铜皮包着，被姥姥擦得锃亮，闪着耀眼的贼光。珠子没有上漆，沉淀着岁月的包浆，浑厚圆润，有种古朴沉稳的感觉。小时候家里没什么玩具，我就缠着姥姥，让她把算盘拿给我玩，姥姥总要数落我：“哎呀，老命，你咋就要玩它了，这可是你姥爷的饭碗，小心把你娃的脚砸了，再把你姥爷的饭碗打了，要是打了别说给你买糖，就是喝西北风还得你娃自己扇呢。”嘴里这样说着，但还是递给了我。那时我不明白，这明明是个算盘，姥姥咋说这是姥爷的饭碗呢？

我曾经无数次地看过姥爷打算盘，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笔，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噼里啪啦，三个手指上下翻飞，左手在纸上比划着，生怕串行，出来的结果用笔在纸上记下，然后再反向验算一遍，如果无误，算盘是归零状态，我在心里暗暗叫好。其实我更希望出错，这样我就可以惩罚姥爷了，“哈哈哈，算错了吧？快去给我买棉花糖。”可我准备好的台词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

这算盘到了我手里立马被赋予了另一种使命。我把它珠子朝下放在炕上，左侧梁上栓一根绳子，背部再放上两个用手绢扎成的娃娃，假装这是一辆木马车，拉着它满炕跑。要是不小心被姥爷看见了，又得招来一顿骂，“小小年纪，和你妈一样，不学好，算盘是这样玩的吗？”我虽人小可鬼不小，品咂一下姥爷的语气，是真生气还是吓唬我，姥姥这个外援在不在场，如果是可操控的局面，我会立马放声大哭，努力往出挤着眼泪。姥爷更严厉地说道：“哎，哭啥哭？你这孩子，还不能说你啦？”姥姥赶忙往过来跑，一边跑一边训斥姥爷：“又咋啦？又咋啦？你一回来这个家就不安生，一把岁数了，连个娃娃都不会哄。”我姥爷一边往出掏烟一边往外面走，“嫌我回来不安生，那我再走！”走几步回头看我，问道：“你走不？卖棉花糖的在咱家门口呢。”我赶快擦擦眼泪，小跑两步跟过去。姥姥笑着说，“这小崽子，长大去当演员吧，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有天分。”

后来姥姥给我讲，姥爷之前是矿务局的会计，就是凭着过硬的业务能力，被税务局领导看中，很快办理了调动手续，姥爷就成为了共和国第一代税务工作者，姥姥一家人也从矿区搬到了市区，物质条件上有了很大的改善。那时候考量一个会计是不是厉害，首先就要打得一手好算盘，所以姥姥把这个家伙什称之为姥爷的饭碗。

姥爷是全国第一批拿到注册会计师证的人，整个税务系统得此资格的人寥寥无几。为了提升大家的业务素质，姥爷多次在系统内作为讲师展开培训。那时我妈妈也在税务局上了班，可业务能力并不是很突出，姥爷恨铁不成钢，常常训我妈，“一个税务工作者，你连个算盘都打不利索，怎么能把工作干好？”我妈狡辩道：“只是没有您打得快，打得准，可并不影响我收税，哪次收错了？怎么就干不好工作了？”姥爷骂上一句“无可救药的东西”然后摇摇头走开了。

九十年代大城市有了语音电子计算器，可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并未普及。我妈去北京出差，看到这个玩意儿简直太喜欢了，忍痛掏腰包买了一个，据说花了她近三分之一的月工资。回到家第一时间给我姥爷显摆，那里面发出的声音确实让人感到新鲜，“乘以、除以、记忆、归零”，姥爷拿过来把弄了一会，然后说：“那你给我算个数，12345乘上54321等于多少？”我妈一把夺过计算器，说道：“这还不简单，等着。”然后她认真地按下这一串数字，再按等于号，结果计算器说“错误。”全家人哄堂大笑。过去的老式计算器最多只有八位数，超过就会报错。我妈依然不服，说道：“可您那算盘也只有15档啊，也会有超出位数的时候。”姥爷说：“我那算盘永远不会超出位数，一把不够用，再拿来一把接起来，照打不误。”

我渐渐地也对算盘产生了兴趣，有时间就缠着姥爷让他教我，“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五去五进一……”口诀背得烂熟于心，学会了好多个算盘游戏。

我并没有听姥姥的话去当演员，而是沿着姥爷和妈妈的事业轨迹，也融入了为国聚财的百万税务大军中，仿佛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仿佛算盘上那一粒珠子。

当我身着光鲜亮丽的制服，坐在宽敞明亮的办税服务厅，键入代码，轻点鼠标，不需几秒屏幕上已经计算出应交税金，这变化可谓是日新月异。

回首看来，更迭的不只是硬件工具，更重要的是税制的完善，服务的提升，纳税意识的增强，税收事业在越来越规范的道路上策马扬鞭，唯一永恒不变的是我们祖孙三代税务人对这份事业的热爱、忠诚和坚守。

朵兰，一个整天舞弄文字的女子。

喜欢像猫一样活着，

不依赖，不等待，不附属，

不讨好，不谄媚，不虚荣。

一餐饱食，便是极乐世界，

伸个懒腰，便是罗汉金身。

只要有酒、有茶、有书、有花，

众里嫣然醉千山，此生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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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兰未开芳绕梁，沉檀落尽满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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