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猥琐的人生

 

正义在哪里?...

“正义是什么?

正义就是得其应得。”

据说这句话是苏格拉底说的,它在我心里躺了那么多年,以至于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时不时的想起来,像是一条标准,可以衡量自己已经做出的和尚未做出的选择。

道德有时争议重重,比如当我们讨论一个男人的出轨;道德有时又毫无争议,比如当我们讨论一个人的违约。范冰冰饰演的李雪莲面对的就是一起违约事件。她和丈夫约定假离婚,(为了分到县城的房子),约定假离婚后再复婚。但是丈夫违反了这一口头契约。假戏真做,和别人结婚了。

违反口头契约的成本是如此低廉,以至于我们每个人都会去违约。违反约定的时间,不去约定的聚会。我曾在劳动保障局的大厅里徘徊,看到那些没有签合同并且没有拿到工钱的人们在那里投诉,然后直接被工作人员拒绝。我见过那些充满委屈的面孔。我也可以理解他们的申诉为何被拒绝,毕竟,口头的约定,怎么证明呢?



怎么证明呢?电影里那个叫李雪莲的女人执意要讨一个“说法”。很多年前,在《秋菊打官司》上映的年代,人们说,“我要讨一个说法”,很多年后,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更准确的表述:我要一份正义。如果正义就是得其应得,我想要得到我该得到的,我想要坏人坏事(丈夫的违约)受到惩罚。

她为了这一份正义,年复一年的奔走在上访的路上。

苏格拉底告诉了我正义是什么(也许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但是并没有告诉我正义该如何实现。以至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就像走在上访路上的李雪莲,她讨要正义,讨要了好多年。

像一个执着的要跟爸爸讨要糖果的小孩,她如此执着的向国家讨要正义。也许她心里认定正义必须在(也只能在)国家的手心里。如果正义不在法庭,就在县长那里;如果正义不在市长那里,就在北京的首长那里。正义像是一颗糖果,一定装在国家的口袋里。

不用嘲笑或者怜悯李雪莲,好多人都是这样想的。也许包括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也包括曾经的我。

我至今还能记起,当村里发生纠纷的时候,有老伯大声说,我要给《焦点访谈》写信;我也至今记得当有熟人遭遇不公,问我,能不能写出来发到网上去?正义在《焦点访谈》吗?正义在网络吗?

正义在哪里呢?我想起不久前有个姓贾的年轻人,当他的婚房被强行拆除,他拿着自制的武器去找了那个主导这件事的村主任。

正义在哪里呢?我一遍遍的看那些美国的西部片。发现快意恩仇的西部片里竟然包含着康德的话,“我们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令。”

如果没有了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令,正义又是什么?是白纸黑字的法律吗?可以被反复的修改甚至废除吗?

多少年了,知识分子们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他们像刘仲敬所蔑称的“流沙”一样,把国家当成发正义糖果的叔叔。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国家。他们的思想像是电影里的首长发言一样,高屋建瓴又慷慨激昂的要求国家把正义的糖果发到每一个公民手上。他们没有理解这样定位国家和公民对正义而言意味着毁坏而非建设。他们信奉“进步主义”,把国家当做追求正义的工具,却不知道这种追求正义的行动方式和李雪莲的上访之路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和知识分子们一样,李雪莲很难理解何为“局限”。她不明白因为人是有局限的,所以“正义”是有局限的。比如口头契约就无法证明,比如太多时候正义无法实现。(找不到证人,找不到凶手,欠债的人没有任何财产还给你……)正义女神没有完美的身材,正义的形状包含了各种bug。她不明白政府和政府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有局限的,如果她无法证明(和实现)正义,政府里的每一个人也就同样无法证明(和实现)。政府里的人并不是能力高于她的存在,更不是正义的守护神。

他们是和她一样卑微的人,而不是神。她的人生是如此荒谬,他们的人生则如此猥琐。她年复一年的向他们讨要正义,只是南辕北辙;他们年复一年的拿着纸笔卑躬屈膝的跟随在领导身后记录真理,只是虚度人生。

正义不一定能实现,但人生可以选择。遗憾的是,无论是李雪莲还是电影里的每一个人(也许还包括电影外的我们),他们都选择了一种如此猥琐的人生。

也许这就是电影最大的意义,它像镜子一样照出我们的未来(最大的可能),提醒我们不要选择那样的人生。



又:虽然之前写文章嘲讽了冯小刚导演写给王健林先生的公开信。但是导演的言论归言论,作品归作品。《我不是潘金莲》是一部我个人非常喜欢的电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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