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鱼钩

 

人总是要面对的,这世上本没有桃花源,却又不是只有无尽地烦恼与哀愁。我躲到了这绵延着春天的海岛之上,岛的外边,海的那边,依然会延续着春暖花开,风晴雨露的日子。...

翼见-第44期
翼见解|孤独的鱼钩


夏天的时候,我远房妹夫请我吃饭,在一家满族风味的馆子里,吃的是饺子,那时候我开始戒酒了,看着他们喝啤酒,我不动声色地吃着饺子。

也许是打趣,我妹夫说:“大师,喝酒吧!”我听了就觉得刺耳,味蕾上的一点儿兴奋都灰飞烟灭了,勉强陪着笑脸至席终,坐在回家的车上,我自忖,这要是我的亲妹夫,或许我会毫不留情的痛骂他一顿。

平生有两次被别人呼做“大师”。第一次是在一个街道的社区,我去办理住房手续,也不知道那个社区的书记是不是搭错了哪根神经,他竟然认识我这样的草民和糙民,老远地跑过来和我打招呼,称谓也就只有“大师”,我并不认识他,但是觉得他很丑陋,并且讨厌,具备了趋炎附势和胡说八道的一切恶劣品行。

在我的心目中,大师都死了,而我现在不想死。所以,凡是这样称呼我的人,我会得出两个结论,要么这个人特别不知深浅,要么这个人在诅咒我。

在社会上,我只要听见有人称呼“大师”,我都觉得无聊,我习惯把厨子称作“大师傅”,习惯把出家人叫做“师傅”,或许,这两者的简称都可以叫做“大师”,但是,这种近似于职业称谓的叫法并不普遍。

很不幸的事情也有,据我所知,这个社会上有人喜欢被公众称作“大师”。其实这也不稀奇,有人喜欢别人给自己贴标签,也有人不喜欢别人给自己贴标签。在喜欢给自己贴标签的那伙人的圈子里,大师就是唯一的最高明的称谓。

也是在夏天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来访,喝茶聊天。

他问我:“你最不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笑话他竟然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我想了一会儿,回答他:“我最不想失去思考的自由。”他接着问我:“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没有思考,立即回答他:“我想滚回书斋去,躲在里面,不愿意见人,和书还有书里的蠹鱼相终老。”

我的朋友看着良久,燃起一支烟,他说:“滚!这个字用的好。这一统的江山就在自己的心地间岿然不动了。”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孤独。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了海岛。也许是因为海岛是孤独的,也许大海是辽阔的,我梦想着在海岛上读书,写字,呆呆地望着天。

我第一次登上海岛,是在一年的五月。我站在大陆的岸边吹着温暖的海风,遥望着海的那边,远远的,有着隐约的山影浮在海上。身边的朋友对我说,那里就是海岛,岛上有一个安逸的世界。

将要登船的时候,我再一次眺望远方的海岛,那里的世界令我浮想联翩。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想到些什么?我喜欢独处,幽幽地走着,看着我身体之外的世界,似乎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这个世界却包容着我。

一度很小心地记忆着身边发生的一切,以为这段生命历程真的好惋惜,短暂,还有些戏谑。

人过中年,我突然改变了想法,此生不过是生涯,得过且过。

庄子说:“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我觉得智者就应当是庄子这样的人。将就活着,这就好。

我想象着在海岛上的日子,那里就是桃花源,躲了进去,烦恼都在海的那边了。

春天的花朵将近凋谢的时候,我站在海岛的一座静谧的院子里,看到了正在喷薄怒放的玉兰花,这个春天,在海岛上绵延了好久。

张晶带着儿子深深来看我,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坐在那里的样子觉得很亲切。想起在泰山的时候,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路,踩过的那些台阶,看过的那些风景。一点感慨夹杂着些许的欢笑,现在却只剩下回忆了。

深深带来了很小的桃子,小得只有核桃那样的,红绿相间,却很甜,我吃着一颗,脑海里竟然又想起了桃花源。

人总是要面对的,这世上本没有桃花源,却又不是只有无尽的烦恼与哀愁。我躲到了这绵延着春天的海岛之上,岛的外边,海的那边,依然会延续着春暖花开,风晴雨露的日子。

我们出海钓鱼,孩子们很兴奋,我却有些伤感。在这平静的海面上,浮沉着来来去去的生灵,莽苍苍的海天处,存留着我们多少的轮回?

整整一个下午,我的鱼钩一直垂在海里,却没有一条鱼上钩。

据说,姜尚的鱼钩是直的,他坐在渭水边,从来没有钓到鱼。

鱼钩是孤独的。

2016年12月16日
翼见
行脚于天地间,记录心之所见。

翼庐孙海鹏,大连人。著有《将船买酒白云边》《翼庐慵谭》《走过大连街》《长毋相忘》《连湾墨林记》,整理有《杨岐山诗集》,编有《大连近百年书法作品展作品集》,主持国家清史工程之《吕海寰奉使公函稿》的整理。

现任大连图书馆白云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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