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师

 

从山上下来,和方平君临歧在即,他依然面容平静,眼神忧郁,这符合他的气质,不知道这回他又在忧郁什么,只知道,和方平君之友谊,需珍之藏之。...



在我的概念里,这是来长沙的第四个秋天了。渐浓的秋意,像一个淘气的小孩,时而可爱,时而调皮,像极了这季节,像极了这天气。

早晨的阳光开始变得煦暖,变得暖中带凉,凉中还藏着冷,容易让人打个寒噤,才反应过来,“哦,秋天来了”。

可是今年的秋天有些不一样,昨晚,趁着夜色出去,天上的云团散漫的飘浮,像即将糜烂的花朵一样,苍凉,月亮开始在若隐若现的穿梭其中。月亮周围绕着一圈圈黄色的光晕,这层光晕让月亮圆的可爱,圆的别致。

于是,我开始确信,这可能会是最后一个安静的看月光的时节了,只有秋天才适合看月亮,才会与现实相得益彰,才会让人觉得看月色不是矫情,而是一种心境,一种生活。

趁着这秋天,这节气,我决定去一趟第一师范,算是圆自己一个愿望。我时常开始怀疑,怕很多事,在某个节点以后,会再次梦到她,而产生一种落寞的空虚,我更以后会因为梦也梦不到她,而演变成一种绝望。

第一师范发源南宋城南书院,享有千年一脉。如今,随着城市化大潮,物换星移,一师在周围高楼建筑下,显得局促。隐藏在一片华丽的建筑中,像是一种沉默的坚守。

从小门穿过,一师大门赫然屹立眼前,像是一种突兀的拥抱。三角形状的主楼,上书“第一师范”四个大字,遒劲有力。两侧副楼庄严而规整的排开。几根黑白相间的柱子,对称支撑起这种肃穆的风貌。整座师范以灰白色调相间为主,白,白的刺眼,白的炫目,灰色,灰的安静,灰的沉重。就像门楼及走廊上一座座相连,状若半椭圆形的雕栏装饰一样。他们像是一座门,像是一个窗口。这门在凝视着世界,这窗口像是一种眺望,像是一种姿态,凝望历史的姿态。

穿过主楼,一切显得古朴典雅,于是和芳平君找一僻静角落坐下,静静享受这一处的宁静。四周树木颀长,枝叶茂密,透着阳光,树影斑驳的打在已经剥蚀的墙体上,摇曳生姿,又像是一种弥补,弥补白墙的缺憾。走廊曲曲折折的蜿蜒,连接着每一个角落。抬头望去,屋瓦层层堆起,几株枯草茕茕孑立,朝两侧倾斜,而我们开始感觉置身于一个由瓦片和走廊围成的南方人家的巨大天井中。天地开始变得狭小,变得局促。只剩下周围生长的花草、杂树。花草玲珑,杂树窈窕。

沿着走廊而起,是一排排的教室,本科八班,开始变成了一个代号,一种精气神。木质楼梯,蜿蜒而上,楼上的空气隔着安静的气氛投射下来,像是有一段隐藏的秘密。

继续沿着阶梯拾级而上,一师古井安静的坐落着。古井已经废弛,井水依然清冽。这清冽的水曾经浸透过一个学生的躯体,曾今锻造着一个学生的骨骼。而今几棵苍老而斑驳的古树在一旁静静守候,像是守候一段故事,但斑驳的英姿和已经枯朽的取水设备却像是在提醒,在提醒这里曾经有的身影。

校史馆陈列有秩,众多灰白的头像,在诉说这里的历史,这里的悠长。“朱张会讲”那条因朱熹乘舟讲学而成的“朱张渡”在提醒着千年学府,城南书院的底蕴。自城南书院发轫,湖南近代众多英杰相继辈出于此。清代中兴名臣,曾国藩、左宗棠都曾求学于此。更有民国大元帅黄兴皆出自于第一师范。移步主席年轻时求学的头像,面容饱满,双眉紧锁,像在思索,像是在感时忧世。

沿着曲折过道渐渐穿回了进来时的大堂,左右两壁刻着“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实事求是,不自以为是”两句先训。笔力刚劲,像是在坚定的惊醒从这走进来的学生,从这走出去的先生。临走时,再回望一师的上空,旗帜飘扬,心里不知不觉升起了一股音乐。

“衡山西,岳麓东………多才自惜夸雄风,男儿努力蔚为万夫雄。”

像是一种回响,又像是一种呼唤。

匆匆一顿午餐过后,和方平君顺道折返而回,经过天心阁,于是跳下车,沿着绵延的古城墙拾级而上。天心阁雕梁画栋,檐牙高琢,庄严雄伟,点缀以栗瓦琉璃,一派雍容华贵的气质,却和文化名阁极不相称。唯有各种陈列,展现了其本应有的文化韵味。站在天心阁最高层。眼前一片空旷,脚下参差的建筑尽收眼底,微风掠过,让人陡然明朗了思绪,和这墙上陈列的各种故事,名人题字一样,如沐春风。

从天心阁下来,我们找僻静阴凉的地方闲坐下来,方平此时话渐渐多了起来,侃谈起各种电脑知识。期间,看信息知晓南怀瑾先生仙逝。又是一阵巨大的阵痛,尤其是在天心阁,我想此地是不适合谈论大师远去的地方,驾鹤西去,到过这里的文化名人,多少早已相继归去,只留下这一张张的黑白照片,贴在墙上渐渐成为一段定格的记忆和怀想。

第一次接触南怀瑾,是在高中时候的一个晚自习。班主任启文师,突然在我桌上放着一本《论语别裁》,黄色封面,素净典雅。封面印着“南怀瑾”三字。这本书里,我第一次接触到将百家思想比喻成各种店铺,各种新鲜观点,层层叠出。此时,睿智、深刻,成了我对他的的全部印象。可惜后来我就一直未接触他的任何东西。

直至去年《南方人物周刊》开始由他的关门弟子魏承思先生撰写专栏“三教九流过眼录”,专栏回忆大部分都是文人名士,尽显风流。先生笔力精到,文辞朴实洗练,满满都是回忆往昔的款款情深和深思。我开始渐渐从他的真切、文辞去窥探大师。

先生远去,在中秋的前一夜,像是一种完满的告别,月圆月缺,盈亏有序,或许先生归去也像他的音容笑貌一样,从容,温情。

从山上下来,和方平君临歧在即,他依然面容平静,眼神忧郁,这符合他的气质,不知道这回他又在忧郁什么,只知道,和方平君之友谊,需珍之藏之。

回校路上,汽车穿梭在拥挤的人潮车流中,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今晚天心阁的焰火晚会,流光溢彩,应该会很美吧?今晚中秋的月色还会有昏黄的光晕,穿梭云层间?

后记:这篇文章写于四年前的中秋节,那时候,我还在湖南农业大学求学,生活自由而散漫,那时候我简单的认为未来仍有无数种可能。封面的图片,拍摄在第一师范古井旁边,我侧着头,在看什么呢?我已经记不清了,或许这仅仅是一个动作,一种状态而已。

翻到这篇文章时,我陡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这就是我以前的文字吗?为什么会让人不忍卒读。我想更多的是物是人非吧。那时候,在长沙,我经常流连在各个学校,相逢会友。文章中的方平君,毕业后在雷锋网工作,目前在帝都北京应该混得风生水起吧。还有第一师范的吴晓艳,那时候,我们站在第一师范的一座亭子上,清风咋起,我们和彭冬萍沿着石板路蜿蜒而下,饮着奶茶,漫无目的的谈笑风生。还有中南大学的谢荣福,看朋友圈现在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吧,我第一次来到铁道学院的时候,学校礼堂正在举行那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悄悄是今晚别离的笙箫。后来,我们就大都在长沙的这个原点,各自飘离。

但今天我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却是如此的想念他们,想念那一群曾经可以很忧伤,也可以很勇敢的少年,蓦然回首,少年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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