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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不?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祁彪佳殉节前一周。...





前段时间买了祁彪佳的日记。今天带回家,直接翻最后一天。《乙酉日历》,弘光元年部分。被马士英等人排挤走—人生最后半年,回乡前他应该知道大局已定。这半年,虽在山中,书信往还、见朋友不断,应还是隐居心、报效明庭之心兼有。

但他也早已怀着殉国之心。先是为妻子安排出路。听说满人已决南侵计,将抵寿州后。他便托言夫人病,买了棺材寄放在古庙中,意欲自绝于太翁墓前也。五月,兵竟渡江,南都不守。祁彪佳叹息:此地顷刻荆榛矣,安所得西山薇哉!有死已耳。六月弘光蒙难,本要赴旨,兵奄至,百官散,不及行。之后便是最后一死。

起初他选择的是绝食。但六月四日,“叔父及文载弟、奕远侄皆有书来,力劝予出武林一见;云一见则舒亲族之祸,而不受官仍可以保臣节”成了他的催命符。之后,他对妻子谎称:举国趋降,吾不能安卧;不若面辞以疾,当得归。

从容踏上死亡之路。不知他对商景兰说谎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商景兰面对自己丈夫的谎言,应早有预感,她又说了什么?

祁彪佳最后一日,他的年谱里写得很详细。他带着儿子出山。与友人聊天,饮茶。有意无意地说着自己的后事。徐步廊下,星光微明;望南山,江山依旧。人生却攸忽一世矣。

整个的这段描述里,印象深者有三:

六月一日,他读《通鉴纪事》,对唐末五代之乱深深感慨,又阅晚唐诗。不是宋末而是晚唐。

死前与山人祝季远有一段对话,他不知是真意还是开玩笑问他,如果自己选择自杀,他能否助他?作势投缳。祝季远的回答是谢不敢;那一刻,祁彪佳应该还想着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做这个决定。但他也知道世上无人帮他这件事:固知子不能耳。遂趺坐一榻,闭目良久;曰:死果难如此耶?

死前他留了遗书。除了公开的遗嘱、诗外,三小函则别兄季超及妻、及叔梅源。他给商景兰的信是什么,已经无从知道。年谱里,最后坠上了,祁彪佳当年抚吴时的一则事迹,兴工疏通署后一淤池。当时他对人说的是:兄知我者,今强寇满于外、奸党盈于内、骄帅垂涎江左,济则社稷灵也;不济,则弟将率将士决死战耳。可惜。当时他还说了另一句:吾战死,妻子其归此。我觉得当时他应该以为大明可能还有救。他死前给妻子的信肯定不是让她随他去。而是让她好好活。“君臣原大节,儿女亦人情”,这是这对金童玉女乱世的活法。

以下是《祁彪佳日记》中他生命中最后六天的记载。年谱补全了他死前的那部分,略长,一起慢慢看吧。ps年谱直接用了网上的版本,与手头浙江古籍出版社的还是有区别。浙古细节更多些。不过补充了些发现好多要改,作罢。晚安。

《祁彪佳日记》节选
闰六月初一日,李充阳、倪涵初相继延来,为予及内子治病。家奴送省报,知司理陈公祖已陞守道。闷极无聊,阅「通鉴纪事」,深有慨于唐末五代之乱。又偶阅晚唐诗,然终不解此中也。

初二日,李大生年兄过访,持白函三、顾南金书,知南金将寄家眷于吾村;乃令奴子归,以寓园借之。大生言金华有义兵,同方国安、马瑶草之兵拒北师。又得北关使者郑君正学书,言清兵将去,虑方、马之兵入武林,因欲寄家眷于予村。留李大生宿。

初三日,李大生拉蒋安然至傅家墺看屋。家奴自武林归,言吴思行投揭于内院,有张姓者频频语之,欲予出见之意甚切;而姜箴老命其令郎谒贝勒,亦必欲一见。是日,姜箴胜乃约外父同行西渡。宜兴任正则同山阴徐父母避难于王家葑,来过访;留之宿。

初四日,叔父及文载弟、奕远侄皆有书来,力劝予出武林一见;云一见则舒亲族之祸,而不受官仍可以保臣节。奕远又述张蓬元令孙言,八王子已破江西,招降左良玉兵,将自徽州会兵武林班师;吴三桂已自广西收广东、窥闽矣。

先祖忠敏公所纪止于是日。初六日五鼓,殉节。
《祁彪佳年谱》 节选


闰六月初四日,闻有渡江迎谒者;先生密谓季超先生曰:『此其时矣』!即遣人将榇至化山。既而曰:『暑甚,不若决于寓山,可速殓』!绐夫人、公子曰:『举国趋降,吾何能安卧;不若面辞以疾,当得归』。

初五日,携公子出山。刘先生先绝食,时先生已绝粒三日,至是,则遂稍稍饭。平日思及国事则须发尽扬,至是,则神色恬和怡然,意若无事,众咸疑。至寓山,登四负堂,顾谓公子曰:『尔翁无大失德,惟耽泉石,多营构,吾之过也。昔文信国贻书其弟,嘱以文山为寺,以酬宿愿;吾欲效之,汝其善成吾志』!

晚,命酒,偕幼弟翁艾、犹子奕远、山人祝季远在座,饮数卮,饭一盂,谈笑怡畅,人盖莫能测。翁艾辞去。有顷,绐公子曰:『若辈今日来山,倦宜早休;明日且早起,理舟楫。吾少与尔兄话』。诸人既先寝,遂携两人至厅事曰「瓶隐」者;谈次,悉数古今慷慨死节及从容就义者,谓『当时半赖朋友助成;阻之者,非人类也』。季远漫应之。忽诘奕远曰:『倘吾遂死,汝将如何』?答曰:『殓忠骨、妥忠魂,诸弟、幼侄之责也』。先生颔之;曰:『夜深,且归;晨来,有事嘱汝』。奕远归,复与祝山人款语,从容间问家计,蹙然曰:一寒至此,奈何。随解箧中十金,赠季远曰:『爇香煮茶,山人事也,烦足下汲泉爇火』。坐槛上,再啜茶;问漏下几刻?曰:『二鼓』。

先生徐步廊下,星光微明;望南山,笑曰:『山川、人物,皆属幻影;山川无改,而人生已倏忽一世矣』!入室,指点琴书,曰:『此皆故迹也』!忽笑谓季远曰:『吾所交,惟君差朴愿。日后吾欲殉节,子能为我一助乎』?因手作投缳状示之。季远谢不敢;先生笑曰:『固知子不能耳』!遂趺坐一榻,闭目良久;曰:『死果难如此耶』!

乃促季远卧,仍至瓶隐。其南为太翁行祠,一门去水近;季远梦中闻启户声,起视,祠门已开,一烛置门后,像前炷香三,尚爇。案留一纸,则告别先祖文也。急入瓶隐,门亦洞开;案上亦置大函一、小函三。季远遽号曰:『不意先生今夕即殉节时』!公子睡未熟,闻声惊起,一恸闷绝。奕远闻,亦起;急呼渔舟求之深水,不可得。迨晓,见梅花阁前石梯水际,露角巾数寸;趋视先生正襟垂手敛足坐,水才及额,有笑容。于是公子渐苏,开读遗书。大函藏遗嘱三、诗一,三小函则别兄季超及妻、及叔梅源,皆是夕手书也。
古文观不止
唐多令
刘过(字改之)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不?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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