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坪文学】李石红 一世洋芋情

 

李石红,西坪李家坪人。...

 一世洋芋情
李石红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西北人。土生土长,生于斯,长于斯,也扎根于斯。在我的童年记忆中,生活中从来都少不了洋芋,从小到大,洋芋与我从未远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洋芋于我,犹如羊离不开草,鱼少不了水。

我出生在西北黄土高原上一个普通的小山村,贫穷闭塞,干旱少雨,缺粮短菜。小时候故乡穷,家里更穷。从记事时起,洋芋便是家里案板上柴火锅里的主角。家里大大小小八口人,一年到头只能分得少得可怜的几百斤小麦。所以偶尔能吃顿白面蒸馍白面饭在当时绝对不只是奢望,更多的时候,只能是在梦中。于是,洋芋和老石磨上碾出的粗而又糙的玉米,谷子,高粱等粗面便成了锅中碗里的主旋律。在当时,洋芋既是蔬菜,又是主食。由于没有其它蔬菜,一天三顿饭,基本上顿顿离不了洋芋。炒洋芋条,炒洋芋片基本上成了我童年记忆中仅有的,能长期吃的可以叫作菜的食物了。少了洋芋疙瘩的玉米面拌汤清汤寡味难以下咽,和有洋芋块的谷面馓饭香香甜甜,爽口宜人。一直都无法忘记经常从玉米面片中挑洋芋块吃的情境。偶尔能吃一顿洋芋疙瘩垫碗的白面片片,便已经满足的象是在过年了。洋芋,几乎充斥着我童年所有有关吃的记忆,苦涩又甜蜜,感伤又幸福。以至于我经常会思考一个奇怪、幼稚、又好笑的问题,如果没有洋芋,我会不会被饿死,会不会还有现在的我。

也许在当年洋芋就是为故乡而生的吧,干旱贫瘠的黄土地上生长的洋芋个大面饱味甜,是那些川道里产的洋芋永远也无法比及的。因此,洋芋也成了当时川道里人对我们山上唯一需要仰头视之的全部了吧。听老人们说,在饥荒年代,一担洋芋就可以换一个川道里的女子作媳妇。我听着也觉得有点夸张,是否属实无从考证,也不想考证。同样作为一个西坪山上人,对故乡这种曾经苦难岁月里的历史故事,除了伤感,还是伤感,一点点也高兴不起来。但是,我到现在还能依稀记得当时村里的老人们说这话时眼神里所迸出的那种荣耀之光,表情里所弥漫出的那种自豪又骄傲的神情,绝对不象是在说假话。但是,我更情愿他说的是假话,是逗我们开心的戏言而已。洋芋也是当时那个特定的历史年代里,故乡人唯一可以用以和川道里亲戚联络走动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去川道里亲戚家走动时,往往带点洋芋送给他们,回来时还可以带点人家返送的白面蒸馍,葱蒜辣椒包包菜等等。平时川道里亲戚来我们家,也大多是为了能带点洋芋回去。

洋芋看起来毫不起眼,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有点笨拙木讷,但是它有多种吃法,并且每种吃法都是美味。说到吃洋芋,首先想到的便是烧着吃。母亲经常在做饭后的灰烬里埋上洋芋烧,烧好后的洋芋外皮柔而不焦,里肉酥而倍爽,面饱,味甜,谁吃了一个都还想着能吃第二个。儿时吃烧洋芋时的那种急不可耐又欣喜若狂的情境至今仍时时萦绕于怀,扎根于心,挥之不去。洋芋还可以煮着吃,先将洗净的洋芋入锅加水,盖上木盖,再加草编盖密封,硬柴大火烧开水,再小火慢炖。等洋芋熟了之后,一揭锅便芋香四溢,扑鼻而来,及看到个个如花般绽开的裂皮洋芋,便馋得人口水直流,不怕烫手得拿起来剥皮就吃。煮洋芋吃起来香甜爽口,酥而不腻,面饱汁浓,入口即化。煮洋芋最好吃的莫过于入冬后历寒经冻的洋芋了,煮熟后香气扑鼻,甜爽醉人,未揭锅之前院里院外,附近的巷道里都能够闻到冻洋芋特有的那种香浓甜郁的味道了。如果逢着有风的日子,芋香随风飘散,半庄人便都知道谁家在煮洋芋了。现在想想,即使让最好的厨师仿做,恐怕也很难做出水煮冻洋芋特有的那种甜味香韵了。洋芋粉做出的粉条更是西北的名吃美味,能甩江南米粉几条街。软而不酥,柔而不脆,口感舒爽,味美悠长。洋芋最普通也最家常的吃法便是洋芋大拌汤,洋芋面片子,洋芋热馓饭,洋芋豆腐汤,炒洋芋条,炒洋芋片等等。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洋芋的吃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讲究。如酸辣洋芋丝,洋芋炖排骨,洋芋丸子,等等五花八门,不管是那种吃法,都是人间美食,独味悠长。

童年的记忆中,洋芋算是家里唯一的经济作物了。每到年节,父亲都要拣两大筐个大面相好的洋芋,一路颠簸,挑到山下十余里开外的雷王街上粜了换点钱,然后再买点葱葱蒜蒜,包菜菠菜。往往都是舍不得买着吃,啃口干馍,喝口凉水,顶着烈日,原路挑回。去时是下坡,回来时便要爬山了。其中的烈日火烤,困乏饥饿,汗如雨下,腿沉的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酸又心疼。到现在都能清楚的记得,每到开学前,逢集天只要不下雨,父母都要挑担洋芋到雷王街上粜了,再给我们凑学费。有时实在没办法凑不够,父亲一天要跑两趟街上也是常有的事。当时年龄小不懂事,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回想起来,那来回三十余里的陡峭山路,其间的劳累汗水,那曾经辜负了的母慈父爱,曾经虚度了的青春韶华…………每每想起此事,都让人心酸汗颜,愧由心生,有泪凝噎。

大西南的云贵高原上有一种灌木,树形优美,果实如红透了的花椒,又酸又涩。一到秋冬,漫山遍野红果累累,煞是壮观。当地人给它起了个奇怪的名字——救命粮。说以前闹饥荒挨饿的时候,大家全靠吃它充饥,才有幸逃过劫难得已幸存,它的名字也由此而来。出于好奇,爬山的时候问过好多当地人,都只知道它叫救命粮,没有人能够知道它原本的植物学名字。我想,它原本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人们的心中,它就是救命粮。我想,看似普普通通的洋芋,在食物严重匮乏,饥荒挨饿的苦难岁月里,对于我们的祖祖辈辈,洋芋不正是他们的救命粮吗。对于纯朴,敦厚的他们,尽管不会矫情的也给洋芋起一个类似于救命粮一样的名字,但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洋芋一直也永远都是当之无愧,无可代替的救命粮。

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洋芋几乎天天吃也不会觉得腻。印象中,这恐怕是唯一的一种可以长年吃,天天吃,顿顿吃,而永远也吃不腻的食物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也非如此,吃多了也会腻,天天吃也会烦。洋芋和故乡的山,故乡的人一样

,憨厚随和,不择土壤,到处都可以扎根,几乎和什么菜都能够搭配着吃,并且都能吃出不同的美味来。不管和什么肉什么菜搭配,你都丝毫不会感觉到洋芋是多余的。

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食材日渐丰富。来自不同地域的越来越多的水产,山珍,肉菜进入了寻常百姓家,洋芋已不再是人们案板上的主角。但是,家常便饭,碗中盘里,始终也少不了它的影子。餐桌上,欢宴上,也都始终少不了洋芋的一席之地,并且无可代替。洋芋和云贵高原上救命粮一样,已经深植于人们的心灵净土之上,无法撼动。吃洋芋,不只是美味,更是一种情结,普而又素的洋芋情结。

童年时代经历的苦难岁月,使我的生命有幸与洋芋结缘。洋芋几乎充斥于我童年的所有记忆,不管苦涩或者欣喜,无论感伤或者幸福。饥荒时的默默哺育,苦难日子里的不离不弃,饿着肚子时的渴盼,吃饱后的满足,洋芋与我从未远离。洋芋,不只是生长于故乡的黄土地上,更深深的根植于我灵魂的每一寸净土。

洋芋,请允许我与你缔结一世情缘,没有生离,只有死别。不缘别的,只因为,我的生活中离不开你,生命里更少不了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都是。

(完)

作者介绍
李石红,西坪李家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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