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炊烟是村庄的生命。炊烟升起,村庄就在,人就在。...







我一直以为,炊烟不会离我们而去。炊烟是村庄的生命。炊烟升起,村庄就在,人就在。

然而我错了。

自从我十几年前离开我的村庄算起,村庄里的很多东西已经悄悄远离了我。

最先消失的是牛哞。是恁,如今种地都是机械化,拖拉机都不顶用了,牛就更不中用了——没了就没了吧。然后是狗叫。“柴门闻犬吠。”现在哪还有柴门,家家都是大铁门!再加上好几斤的防盗锁,哪还用得着看门狗!我妈妈说过一句话,哎呀这城里的人俊,狗也俊,穿着小马甲,烫着波浪头,见人也不汪汪,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我说奴颜婢膝,连汪汪都不会,这也能叫狗?!切!

我没想到连鸡鸣也没了。我记得当年一过夜半,近处和远处的鸡鸣便像潮水般涌来。于是,整个夜晚变得干净,纯粹。在这纯粹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沉沉地睡去。现在的夜晚,没了鸡鸣,有的只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和破裂的声音,嘈杂,刺耳。



最后消失的是炊烟。

村里人外出打工,挣点钱回来,便模仿城市的样子把房子盖成多功能的。尤其是原来的土灶一定要拆了——人家城里都用煤气灶了。去年过年回家,走在村子里,闻到的是一股股刺鼻的煤烟味,我就一遍遍地怀念当年的炊烟的香甜的味道。

炊烟是有味道的。我能闻出战福家烟囱里冒的是秫秸杆子烟,甜丝丝的;二羔子家的是锯末子烟,有股松香味;大蛋家烧的是杨叶,清清爽爽的,很好闻;臭妮娘一定是烧的辣椒棵子,老远就呛得嗓子疼。

炊烟也是有模样的。我觉得,榆树皮烧出的烟最好看,不疾不徐,不散不乱,袅袅娜娜,曼妙非常;颜色也好,淡青色,像美人的眉。其次就是豆秸烟,短促,有力,还间着一两点未燃尽的火星,突然从烟囱里直冲出来,突然炸裂开去,绽放出粲然的火花。最难看的是稻草烟,就那么一扑吞,随即散了。

我见过的最美的一次炊烟是在我十一岁那年秋忙假。正是八月尽间,我在大河沟红薯地里翻秧子。翻完了,我站在高高的河堤上,看不远处的整个村子。太阳西斜了,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来了。在落日的余晖里,深的树,粉的墙,都笼罩在薄薄的几带炊烟里,宁静,和谐,大美。更高更远处,流云变幻,倦鸟归巢……我久久站在那里,一任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的故乡的炊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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