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本有灵

 

草本有灵,万物有灵。...







家北的一块洼地,一交七八月就存水,经月下不去,不长庄稼,只生蛤蟆蚊虫,我们叫它蛤蟆窝。

去年大旱,入夏就下了三指雨。蛤蟆窝干了,却郁郁青青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种草:牤牛墩,蒺藜秧子,萋萋芽,三棱子草,水芹菜,葍绵秧,节节草,扁蓄,黄蒿,地黄,兔兔酸,马爮秧,油红菜,碱蓬,白茅根,袼褙根子,老妈妈棍,鼠曲草,野茴香,野葱,野蒜,野黍子,洋檾,蝎虎草,马蜂菜,猪耳朵菜,酸拉甏子,麻老鸹脸,麦兰菜,婆婆丁,野西瓜苗,防风,拉拉秧,莠谷苗子,秧子草,苦苦菜,旋覆花,灰灰菜,芦苇薹子……当然更多的是我叫不上名字的。这些草,一大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一直不明白,这些草都是从哪里来的?还是它们一直都在,隐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如果是这样,那又是为什么呢?

草的生存多有不易。除了牛吃羊啃,灾荒年人还要挖来充饥。到了今天,农业现代化了,播种之前,一遍除草剂,能让一整片地寸草不生!我记得我小时候河堤上长有很多野蒜,跟一大丛一大丛碱蓬草混生在一起。插春红薯的时候,我们会把红薯垄子里的野蒜挑来一点炒鸡蛋,味道很香。其余的就任其生长。它好像也明白,知道被人开垦过的地方不适合自己生存,它就另寻别处。多少年过去,倒也相安无事。

我不知道河堤上的野蒜是啥时候没有的,是那年挖河的时候,还是那年铲了庄稼改种速生杨的时候?

老家屋后面树行子里,长着很多地黄。老乡们也不认得它,大概是味道也不好,牛羊都不吃它。它们就这样一年年地生长着。突然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收中药的,告诉老乡们这叫地黄,是一味名贵的中药,能卖钱。老乡们便都去挖它,一棵一棵,把它们连根拔起……到了第二年,奇了怪了,再长出来的地黄就都瑟瑟的,完全不是原来的样子。等到四月尽间收地黄的时候,满地的地黄突然就生满了红蜘蛛,叶子全完了。挖出一棵来,根须细细的,也不成块。大家都很惋惜,说,这可恨的红蜘蛛,糟蹋完了棉花再来糟蹋地黄,这没了叶子可怎么长根啊。我说,红蜘蛛好!没了叶子总比断了根强啊!没了叶子还能再长,今年长不好就等明年,明年长不好就等后年;可是断了根就永远也长不出来了!

还有死不拉子,一种长得像刺儿蓟的小野菜,开细如米粒的小红花。春天麦苗返青的时候,死不拉子长得也最肥,挖来熬咸汤比米米蒿、水荠菜都好。现在好像也没有了。现在,水荠菜、羊蹄子棵、苦苦菜都有了人工种植,就死不拉子没有。哎呀,都是人太贪,当年连粒种种都不留下!



蛤蟆窝里的水下去的时候,已经是秋末冬初了。但是各种草们不管这些,它们总是抓住这仅有的不到一个月的光景,拼命地生长,离地就开花,开花就结籽。所以,用不了几天,满眼的都是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因为它们明白,生命留给它们的也许就是三天,五天,顶多不过十天半个月,然后,一场严霜下来,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我走在草滩上,用手拨开一茎正在开着的小黄花,生怕弄断了它。因为我明白,一旦它被我不小心弄断,那么它一年的努力与希望都白费了;如果碰巧全世界就它这么一棵,那它也许永远就从这个星球上消失了!这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草是卑微的,它们的生存就需要一点点阳光和水分,可是就这一点点需要也可能被人剥夺!这又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于是,草慢慢远离了我们。它在一个地方静静地等着我们,等着我们变成一抔黄土,它再来到我们的身边,与我们永远融为一体……

草本有灵,万物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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