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超载

原创小小说：超载

文/龙利姣...

【超载】

文/龙利姣

一辆红色的公交车远远驶过来——就是它了！我猛吸口气，扔了烟蒂，捏紧了铁锤。

公交车越来越近，开车的是个戴草帽的老家伙。妈的，老子最讨厌戴草帽的老家伙！

我伸出右手，车开得慢了，老家伙瞧了我一眼，摆摆手没有停的意思。心一横，我迈出一步，拦住了车。

“孩子，已经超载了。”老家伙停下车，从车窗伸出头来。呵，超载！老子今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抡起锤头，狠狠敲在车门上。“铛，铛，铛”钝而沉的撞击声，就像翠儿的呼吸，压在心口，堵得我喘不过气。不管了，老子今天一定要弄几个钱回去！

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头顶有什么东西流下来，流进脖子里了。不管了，我就要钱，不害命！老头长叹一口气，车门缓缓开了。

眼前怎么突然全红了？车上的人呢？老头从驾驶座站起来，一步步走近我，他真高大呀，像山一样，不，像太阳一样，光彩夺目。好温暖。

翠儿，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会。

太阳把草帽套在我头上，接过我手里的铁锤，指了批第一排座位：“去睡会吧，孩子，路途远着呢，我们慢点走。”

我闭上眼睛。是的，我太累了。

走了很久，我醒来，车上还是只有我和老人。我着急了，问：“老人家，你不是说超载了吗？”

“是你超载了呵，年轻人。”老人看着前方，那里光芒万丈，“你再想想。”

头上有东西不住地流下来，伸手摸过去，一手的血。我吓得大叫，翠儿还在医院等着我，等着钱呢——是了，我是出来找钱的。翠儿从工地摔下来，要做大手术，他们不给钱，全躲着我，全躲着我……没钱动不了手术……翠儿还那么小，还等着结婚呢！

我想起，拎着锤子冲出医院时，一辆泥头车呼啸而来，我倒在了车轮底下……

我嚎啕大哭——原来我已经死了。

那翠儿呢？那钱呢？不行，我不能死，我要去找钱，我要救她，我们要结婚，要建房子，要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我答应过，要给她幸福……

车停了，老人长叹口气，问：“何苦呢？跟我走有什么不好？你这个样子回去，就算活过来也只剩半条命，半死不活，要在病床上熬很多年，和开发商、包工头、泥头车主、医院有打不完的官司，你何苦呢？”

是啊，不死也是个病人，回去何益？

“孩子，你已经不堪重负了，跟我走吧，这是迟早的事……”老人很慈悲，阳光很温暖，我这一生，从没这样轻松过。

不！我要回去！让我回去！翠儿还等着呢！她太单纯，没我不行！让我回去吧！我要回去！

老人深叹一口气，车门缓缓开了……

我听了人声、车声、哭闹声、叫喊声，有人在按压我的心脏——很痛，很沉重。这是真实的世界，这是血腥的人间。

我又能用这双眼睛看着你了，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