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还要再等等 ︳1

 

阿桑拔腿冲到李刚跟前,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拳头。李刚放开怀里的莎莎,埋着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像一只发怒的豹子窜到阿桑跟前……...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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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孩不会轻易为一个女孩流眼泪,一个男孩不会轻易长久地惦记一个女孩,一个男孩不会轻易陷入和一个女孩的往事。如果,现实正好与此相反,那么,这个男孩一定真正深爱过这个女孩,这个女孩一定值得他用一辈子去回忆!

那个城市很小,在城北吼一声,在城南就能听到。正因为小城很小,所以那里没有多少的故事,除了阿桑和她。

阿桑不远千里去了那个很小的城市,只是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那个很小的城市经常会有沙尘暴,风来的时候,阿桑会习惯把她搂进怀里,让她不受一点风尘的袭扰。那个很小的城市冬天很冷,冷到让阿桑无所适从,冷到他无声哭泣。

但是后来,阿桑还是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座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小城。现在的城市很大,但是没有她,风来了的时候,阿桑常常会孤独地面向大海。

海风一阵一阵地吹向海岸,一阵一阵地撩拨着阿桑的心扉。他不清楚自己还要到何时,才会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他相信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但这份幸福或许还要再等等——

1

(图片来源网络)
那是一个小山村,在湘西,雪峰山脚下。村里的人家都很穷,每年靠一亩三分地的收成糊口。

后来,兴起去广东“淘金”的风潮,村里有人出去转了一年回来,就修了漂亮的小洋楼。

阿桑上初中那年,教他语文的谢老师停薪留职去了深圳,第二年,谢老师回到家乡开了个小厂子。从谢老师身上,阿桑知道了“下海”的好处——可以挣很多钱。后来,阿桑村里又陆续有人去了沿海一带,回来后个个说话硬气,腰包鼓鼓的。

先前,阿桑对这些执着于下海淘金的人们不屑一顾。他喜欢文科,平常喜欢写东西,所以视金钱如粪土。那年他给《初中生》投了一篇小稿子,收到6元钱的稿费,他为此高兴了半个多月,一直舍不得去把汇款单里的钱取出来。

虽然那时思想还不够“开放”,但已经有几个男女同学开始恋爱了。阿桑也喜欢班上一个叫娟子的女生,那个女生瘦瘦的,面庞清秀,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但娟子对他似乎不太感冒,有时阿桑下课时故意绕个弯从娟子身旁走过,然后又故意撞一下课桌;有时他会向她借橡皮用用,实际上他自己有半块橡皮;好不容易买了本新书,他会首先问娟子“看不看”。娟子却好像没感觉似的,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劲。

有一次周末,同学们都放假了,阿桑去教室取忘在课桌里的钢笔,竟意外发现娟子和李刚紧挨着坐在一起。娟子的脸一下就红了,低下头躲在李刚身后。阿桑突然觉得心里闷得慌,尴尬地跑出教室。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阿桑知道李刚的父母都在广东惠州打工,听说他老爸还是一个电子厂的部门主管。李刚零花钱不少,平时买东西大手大脚,还常常请班上的“老大”出去下馆子。

那时文学还流行,但是真正看的人很少了,阿桑有时还会写点现代诗。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才是诗歌,他看到报纸上说:诗歌就是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班上很多男同学都很喜欢娟子,这除了她长相好看之外,她的成绩也不俗。而在阿桑心里面,娟子就像一个纯洁的“天使”。

看到娟子竟然和李刚之流混到一起之后,阿桑恼怒了,觉得娟子一定是被李刚拖下了水,堕落了。他在心里暗暗打抱不平:切!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后来的后来,阿桑又熬夜给娟子写了一首诗歌,暗示自己对她有点意思。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娟子那边没有一个字的回音,反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说笑了。

“没戏了!都是李刚那小子害的。”阿桑气馁了,一个学期茶饭不思,人变得黑瘦黑瘦的。罗二坤和春梅以为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带他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诊治。那个卷着裤腿脚背上还糊满稀泥的医生折腾了半天,就是没查出个结果来。

下学期开学了,李刚竟然和娟子成了同桌,不论上课还是下课,他们俩更是肆无忌惮地卿卿我我。阿桑坐在他们后两排的位置,前面的一幕幕尽收眼底,不想看都不行。阿桑气得差点要吐血,不到一个星期,他找到班主任“张大炮”,执意调了个远离娟子的位置。

“张大炮”其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威猛,和阿桑一样瘦瘦的。“张大炮”烟瘾很大,平时舍不得买“带把”的高级烟,就去市场上买那些廉价的散烟丝,然后拿回来用报纸卷着抽。就因为这,很多调皮的男生就背地里给他取了别名,叫“张大炮”。

张大炮教语文,因此对阿桑特别器重,他喜欢把阿桑写的作文拿到班上当范文朗诵,这让偏科严重且“情场”失意的阿桑多少添了点自信。后来,阿桑的作文在市里得了奖,那天校长集合全校师生在操场集合,专门给阿桑发获奖证书。

但是不论阿桑多么优秀,娟子对他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她眼里只有李刚和李刚那部单放机。单放机是放磁带的那种,那时特别流行,价钱很贵,阿桑买不起。

90年代初,初中生谈恋爱的很少,即使有也是偷偷摸摸的。在阿桑读书的那所初级中学,娟子和李刚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班级上,更多的人似乎都是以一种暗恋的形式与爱情接轨。他们相互吐露倾慕的方式很简单,上课的时候递纸条是极普遍的,偶尔会有男生偷偷地帮女生打饭或者提开水。但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一定会成为第二天的大新闻。

班上总共才30多个人,16个女生中,除了娟子,阿桑还没有发现一个可以递纸条的女生。和阿桑并排的秋莲喜欢有事没事找阿桑说话,有时还把从家里带来的剁辣椒给他吃,阿桑却几次故意躲开。和秋莲说话的时候,他会不自然地想到娟子,而且他觉得“秋莲”这个名字很老土。

秋莲右脸颊上两颗黑斑和她长长的马尾辫也让阿桑觉得看着不舒服,阿桑喜欢像娟子那样的短发和白净的脸蛋儿。

那天,秋莲破天荒地从家里带来了很多梅菜扣肉,据说是她爸爸过生时剩下的。她把这些香喷喷的扣肉给好几个同学分了点,然后又拨出最大的一份,笑着说:“阿桑,最后一份给你吧,我吃不完。”

因为家里喂的那头肥猪卖掉还账了,阿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沾过肉丝了。看着秋莲饭盒里大块的肉片,阿桑还是很坚决地说:“我一直不爱吃肉!你留着自己吃吧。”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阿桑还是考虑到了娟子,因为当时秋莲拿着饭盒走向阿桑的时候,娟子向这边看了几眼。

阿桑的拒绝让秋莲感到很意外,同学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她涨红了脸悻悻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为这事,秋莲连着三天没跟阿桑搭话。

后来不知怎么的,班上传出李刚花心的消息,说是娟子被李刚甩了。最近,阿桑不怎么去想被娟子冷落的事情了,但这个消息还是让他很震惊,而且有点想不通。

那天下语文课,阿桑有意再从娟子和李刚的座位旁经过,发现课桌中间用红色圆珠笔画了一条粗粗的红线,两个人的凳子也搬得远远的。

这之后,班上很少再看见娟子像以前那么爽朗天真的笑了。娟子的成绩本来因为和李刚谈恋爱下降了不少,这样一来就更跟不上了。阿桑试着去跟娟子说话,虽然他很讨厌娟子拿着李刚那部单放机听音乐时乐呵呵的样子,但从内心来讲他还是觉得娟子像天使一样可爱。

娟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了,她和阿桑说话的次数和话题逐渐多了起来。一天正在上数学课,阿桑意外收到一张叠好的纸条,上面写着:阿桑,借你的橡皮用一下,娟子。

看纸条的时候,阿桑第一次觉得自己紧张了。他从作业本上裁下一张纸片,然后在上面写着:拿去用吧,我那里还有一盒张学友的磁带,你要是想听我给你。阿桑小心翼翼地用纸条包住半块橡皮,然后传给了娟子。很快,娟子又回了一张纸条:磁带不用了,我不想用单放机听音乐了。

这是阿桑和娟子真正交往的开始,虽然是纸条。

那时已经是初三了,吃完晚饭阿桑准备去教室自习,在学校前面的河边上他看到李刚和班上的莎莎亲密地搂在一起。他觉得娟子因为李刚的花心受到了伤害,心中突然冒出一股火来。

阿桑拔腿冲到李刚跟前,对着他下巴就是一拳头。

被打的李刚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块头大,在班上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动脚的。隔着夜色,李刚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阿桑。瘦小的阿桑站在强壮的李刚面前,显得太不对称了。

李刚放开怀里的莎莎,埋着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像一只发怒的豹子窜到阿桑跟前,然后一个扫堂腿将阿桑摔倒在河边的卵石上。阿桑的胳膊痛得要命,他用手护住头,以此躲避李刚雨点般的拳头。

晚自习上课铃响了5分钟后,阿桑才半遮着青紫的脸从教室后门进去,悄悄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阿桑异常的举动很快引来全班同学的注意,他知道,娟子肯定也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他似乎听到了李刚在旁边冷冷的嘲笑。

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向阿桑慢慢靠近,一双带有香水味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他不敢抬头,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他也知道此时全班同学都在看着这一幕。

娟子这个举动让阿桑再次感到意外,那么多同学的眼光看着,她都敢从两排座位之外走过来,并且这样亲昵地安慰自己。

娟子用一块软绵绵的手绢为阿桑擦去了嘴角和胳膊上的血迹,然后默默地走出了教室。她没有告诉阿桑她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我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娟子当着大家的面安慰阿桑实在让李刚感到意外,他知道以前娟子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对阿桑动过心,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娟子从没有对他这样温柔体贴过。

教室门开了,娟子轻轻地走了进来,同学们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和阿桑身上。娟子手里拿了个小纸袋,她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用棉签沾了点酒精涂在阿桑擦伤的胳膊上,然后拿了张创可贴,撕开,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上。

李刚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娟子:“你干嘛对他那么好?”并想抢走娟子手上的酒精瓶子。

“你给我滚!你这畜生!”娟子不再是那只小绵羊了,她的声音大得出奇。李刚显然被镇住了,他“呸”了一声,就一脸灰灰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那天晚上,阿桑头一次失眠了,梦里面头一次出现了一个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儿。

过了两天,恰逢星期天。上午阿桑帮父母收了地里的粮食,下午就急急地赶往学校。快到学校那个路口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好几个男生站在路两边,其中就有“仇人”李刚,还有社会上的两个小混混。

李刚是不是想来寻仇啊?阿桑心里咯噔一惊,干吗来那么多人啊。

阿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怕,毕竟对方那么多人,自己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挨揍是挨定了。

“小子,怎么一个人啊?你‘老婆’呢?”首先发话的是那个留着汉奸头的小混混,“听刚哥说,你很牛啊,今天特意来会会!”

阿桑没有答话,一是他觉得跟这帮人说话掉了自己的身价,二是也不想惹火上身。他径直往前走,想从他们的人缝中穿过去,但还是被拦住了。“哎,你小子还真的很牛吖。老子今天不是找你事儿,看你敢对刚哥动手,还像个男人,咱们交个朋友吧。”

“什么?跟你们交朋友?你们觉得可能吗?想想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阿桑虽然心里有点扛不住,但说话时还是故意装得很刁的样子。

对方似乎没怎么恼怒,班上和李刚混得蛮好的男生肥猪凑到阿桑跟前,嘻嘻笑着说:“阿桑,人家是诚心想和你交朋友,你就给刚哥一个面子吧。”

肥猪因为个子矮小,长的胖墩墩的,所以被冠名“肥猪”,他真名叫于淼,是班上出了名的“贱人”,学习成绩差得要死,尤其是英语,只认得26个字母和1到10的单词。平时总是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在李刚身后,不管什么事都喜欢向李刚通风报信。

“你说他是诚心的,就让他来跟我说话啊!”阿桑故意恼怒起来。

肥猪点点头,转过身去,走到李刚跟前,唧唧歪歪了几句。李刚还是埋着头,翻着白眼,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走过来,他伸出右手来,做出握手的动作。

阿桑一直看不惯李刚这种社会小混混的样子,平时不讨好也不得罪他。但这次为了娟子,他是豁出去跟他硬扛上了。他想,既然李刚抹下面子跟他和好,自己也没必要死要面子了。

阿桑也一脸倔强地迎上去,伸手握住李刚的手。

“噢噢噢!!”站在李刚身后的几人怪叫着欢呼起来,他们不知从哪里弄出几瓶啤酒来,阿桑也分到了一瓶。李刚举着啤酒瓶走到阿桑跟前:“来,干!是男人咱就一口闷!”

阿桑从来没有喝过啤酒,在家连父亲的米酒都不敢沾。他掂了掂手中的啤酒瓶,挺了下胸膛,然后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那两个小混混提着只喝了半瓶的啤酒瓶走到阿桑跟前,涨红着眼睛,一拳砸在阿桑瘦瘦的胸脯上,说:“小子,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种啊。以后咱就是朋友了!”

借着酒劲,阿桑对李刚吼起来:“你TMD要是再敢对莎莎不好,小心天打雷劈!”“你就别把我想得那么坏,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李刚信誓旦旦。

来到教室坐下,阿桑这才感觉到肚子涨得难受,翻江倒海,突然捂着肚子呕吐起来。教室里瞬间弥漫着浓浓的酒味。

娟子急坏了,撂下课本跑过来。她一边轻轻地帮阿桑捶背,一边用手绢帮他擦掉衣服上的呕吐物。“你今天是怎么了啊?干吗喝成这样了?”娟子知道阿桑是从来不喝酒的,她口吻带了点责怪。

“没事,和朋友喝了点啤酒。不碍事的。”阿桑抬起头来,假装轻松地说。

那边李刚也走了过来,“别怪他,是我请他喝的。咱们已经是朋友了。”

“你——你这人?!”娟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这样灌他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只有喝酒才算是朋友吗?”

“你是女人,我们是男人。女人跟男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李刚有点难为情地为自己辩解起来,“大小姐,求你别这样吼我行不?到时大家还以为我怕女人呢。”

“好啦!你走吧。”娟子背过身去,不再搭理李刚。李刚又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没过多久,娟子买了一辆单车。阿桑放学回家的时候要经过娟子家,所以两人放学回家就同了很长一段路。

这以后,娟子就让阿桑骑着她的单车带她,到了她家门前的路口后,阿桑再骑车回他家。一开始,阿桑觉得不习惯,经娟子再三劝说才同意这样。

头几天,父母问了阿桑单车的来历,阿桑只说是路太远,借同学的骑一阵子。

娟子的功课又赶上来了,下课后,就帮偏科的阿桑补习英语和数学。

初三最后一学期,阿桑和娟子想办法把位置调到了一起,成了同桌。阿桑用节约下来的伙食费买了一部单放机,又买了几盒娟子喜欢听的磁带。每天放学,阿桑还是像往常一样骑单车带着娟子回家,娟子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揽着阿桑的腰,一手拿着单放机听着音乐。

毕业考试是在10公里外邻镇的一所中心学校。那天,很多同学都是搭乘班车去考场的,娟子却偏要阿桑骑单车带她一起去。那天去考场的路很长,阿桑破天荒讲了几个笑话,娟子一路上笑得直捶他的后背。

考完试,放了三天假,再过几天大家就要分开了。同学们都在为毕业茶话会准备节目,阿桑也报了一个,是诗歌朗诵。他本来不想上节目的,因为他不太喜欢抛头露面。他喜欢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星星诗刊》,或者和徐志摩“沟通”写诗的技巧。
(写于2011年3月3日,原载于本人新浪博客“祁连山老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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