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传统文化游学之南河段氏府记
范师今日之用意者,其唯欲明地方自治乎。其言国家与个人之间必当有中间团体,旧为宗族,今为非政府组织。个人不可以原子态而逞强于国家,其社会一词,我辈皆以为乃工作环境,非也,乃组织、机构之谓也。...
丙申岁末,余客英山,从诸子游。腊月廿六,往南河灵芝村,访段氏旧宅,其宅初属乡绅,后更作中学,而乡贤范师,少时进业此处,迩来数十岁矣。乃率诸小子同游,一一述其由来,且旁及英山掌故。
范师言,英山之英,非汉九江王英布之英也,太史公言皋陶之后封于英、六,六安者,六国故地也,则英山者,其英国故地乎?县有皋陶山,此其证也。皋陶之职,大理也;皋陶之决狱,用獬豸也;故后世掌司法之官,其官衣绣獬豸也。而司法之官,文官也。古制,文官衣禽,武官衣兽;而獬豸,兽也,司法之官以文官而衣兽者,刑即兵也,兵即刑也。此我国固有之观念,至今犹存其遗意,何者?今公、检、法、司、安皆配以政治部,与行伍之制无二,故知之也。又獬豸者,独角兽也,故汉之典刑之官,其帽有角也。
范师又言,南河段氏,发迹于宋元之交,兴盛于元明之替,前以文治,后凭武功。文治者,举业也;武功者,洪武新立,称帝南京,而红巾残部不服,蹿乱南河,段氏聚乡勇以平之,邀功帝前,帝降诏曰,与其二法,以定封域:一者登山而望,所见即是;一者策马而骋,所止即是。彼以马良力足,故乘驹,未几马折其足,至鸡鸣河而已。人多谓其失算,盖以山高而可眺见长江,故名其为望江山也,苟其如此,则真裂土封疆也。余以为此未必非福也,洪武猜忌功臣而好灭族,若果尽得所望之地,其族未必能善终也。
今同行人转述其祖之言,盖谓此宅之主,以博业发家,翻覆之间,陡至三县首富,亦可发噱。范师言此家人易欺,何者?其初建宅也,需竹垫若干,或数日送至,段氏以其成若速则其工必粗,乃令返工,此人归而置之一月,后以故者示之,段氏始纳,且笑而嘉其精也。再者,人之担水者,段氏只纳其前一桶,而弃其后,或问其故,曰汝腹中出气,而水已污矣。故乡人有欺此家人而未成者,众皆笑其愚不可及也。范师又言段氏族人中,有二早稻田之学生,一者杏林巨擘,善终而入烈士陵园;一者业法律,四九年归国,卒学无所用,乃牧牛于山林,而手犹不释卷,若牧一牛则左挽绳、右执卷而读之,若牧二牛则左右均挽之,然两牛常相背而行,顿使其左右为难,故乡人盛传其事以劝呆头书生也。范师由是而叹历史行程之弄人也。此为轶闻。
范师言此宅远非本地之最著者,有清末李氏,宦海浮沉,心灰意冷,遂回乡广其宅,终日与侍妾唱和,其诗集犹在范师架上;六〇年其宅乃为白莲水库所没,想其规模,非段氏能比也,言若潜水以探,可见铁山数十,乃跃进期间遗物,出炉即成废物者也,土人每能拔火钳、菜刀等于山中。然此宅所以闻名者,良以余宅殆皆毁于红羊也,而使此为黄冈孑遗最善者。然此宅若非转作中学,后又斥巨资修缮,亦早为废墟矣。此宅有壁画、有砖画,皆彩绘,或盗或毁,已不可窥,然范师少时犹能见之,则亦晚尽之灾也。其宅如此,即此家之后人亦多不可知,兴之暴、败之速,虽为常事,而谁能料哉。
范师今日之用意者,其唯欲明地方自治乎。其言国家与个人之间必当有中间团体,旧为宗族,今为非政府组织。个人不可以原子态而逞强于国家,其社会一词,我辈皆以为乃工作环境,非也,乃组织、机构之谓也。范师乃历陈宗族团体权力之构成与运行,每称其善,非马列叙事中污名化之封建势力也。范师乃喜近日宗族意识重兴,旋以家谱为例述之,即彼范氏,可追至有唐也。两县交界处之人,其籍以姓定,而不以域断,某姓之族属甲县,而有居乙县者,其人仍属甲县不属乙县也,此乃范师近来所知之趣事,亦可见宗族意识之重要也。
宅外有石桥,辛亥年建。宅外有古树,宋时所植。范师者,英山范忠信也。
来英邑数日,今日所闻最有得,惟未即时笔录,未免网漏吞舟,然巷谈之中亦可见至道,闻人幸见谅焉。
丙申腊月廿六
罗邑文氏禾斗识于蕲春青石镇虚心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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