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的关东煮萝卜

好吃，但是更想吃小锅米线...



北京没有什么成体系的便利店，711，全家，好德一类的连锁便利在世界各地、上海、广州遍地开花时，北京还是没有。最多的还是小巷口或者小街边亮着暗灯的个体经营户，店主年纪都五六十往上，店面十几个平米居多，疏于打整，在里头某个地方或许藏着出售水果和蔬菜的一角。货品除了油盐酱醋，其他的很难赶得上现下的需求，于是客稀但不会断。店里滞着平常生活那种寡淡到残忍的气息，压不死人，又喘不过气。

要说北漂，都是不太光临这种店的。

711是北京唯一一家有知名度的连锁便利。有关东煮、即食盒饭、包子馒头，有蔬菜沙拉、水果鲜切，有零食有饮品，都是鲜亮的。加上自助使用的微波炉，一副忙碌又充实的样子。711在北京也不多，大多在写字楼较集中的地方，中关村、东直门、朝阳区。曾在海淀区一条聚集居民区的路上看见过一家711，玻璃上都是水污，灯光趋于暗淡，货品歪歪斜斜地躺着，其他店总是售空的熟食品，在这家却积了一大堆。24小时便利店的水电成本都摊在了它出售的每一件商品上，贵了些。

所以定居的居民们也是不太光临711的。

15跨16年的那天晚上我住在雍和宫附近一座写字楼背后。第二天早晨把手缩在袖子里，吸着烧烤油烟味道的雾霾，出门找东西吃。写字楼一层有一家711，已经是经过了一番忙碌的模样。冻得人感受不到五官的北方冬日，人们看见热气腾腾的食物时总是满怀欣喜。关东煮在蒸腾着热气，我立刻点了几个，其中萝卜似乎很受欢迎，店员拿着夹子捞了几下才从格子里捞起一块，明明才是早晨。

当我赶着时间走向雍和宫，穿过人流，在期间用一次性筷子夹起那块萝卜咬了一口之后，我猜测起这块萝卜热销的缘故。其实就是最普通的味道，萝卜块吸满了昆布汤汁，长时间的炖煮让它所有的组织都被汤汁撑开撑烂，入口滑软，每嚼一口都嚼得出略略烫人，但又烫得舒服的汤汁。从喉头穿过一众脏器直达胃里的暖意，味道柔弱的昆布热汤在这个路径里点亮的是家的味道——在家时，因为太平常太平淡而被忽略的平淡暖意。是母亲在冬日里精心炖的那一锅排骨萝卜汤，一顿吃不完留到了下一顿，萝卜块越来越软烂，嚼下去不觉得有什么很值得称颂的味道。

或许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匆匆来到这里，祈福也好凑热闹也罢，殿前香火旺到熏人，我看着竟然生出一个奇怪想法——是为了这块萝卜升起的烟啊。

我们漂泊时总是一副忙碌的冲刺模样，生怕被北上广的人流挤回家去，所以没有时间等杂货店的中老年老板眯着眼睛找那两毛零钱。拼命时又怀念起那寡淡到残忍的生活气息，于是摇摇头，觉得似乎现下才是残忍。

然后赶紧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漂不出个结果，青春有什么意义？

而其实最终很多人连定居海淀，路过711，去一家小杂货店买一袋盐的机会也没有。

你看，连被寡淡生活残忍对待也不准许的残忍。

曾有评论说：“北京衰败的底层服务业是这个城市的典型切片，无论是出租车司机，还是饭馆服务员，都戾气十足，他们被很多东西包围在里面，生活压力很大，备受压迫。北京是个超级都市，大且臃肿，人摞在一起堆成山，底下的人很痛苦，上面的却很舒服，最底下的人想翻身，用尽手段爬上去，这是非常残酷的画面。”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非要留在北上广不可？以前，我一定强词夺理，说我乐意。现在我一定说，我才没有非要留，如果可以，就在自己喜爱的地方努力生活，把当年北漂成功学扇自己的耳光再加倍的扇回去。

但是还有很多人要强词夺理道，我乐意。

也不知在承认生活的多重可能性前，我们还要吃多少块711关东煮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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