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 白日童梦

 

那里是我瞒住此生所有蜜言柔语的森林,然而风一吹,山海湖泊的兽类听了都变回幼崽。...



来吧

白日里做梦



多年以后

童梦仍与我们相随

♫ 苏打绿-喜欢寂寞

白日。穿堂风扇来骤斜的雨,耳边过滤着空气半缕暖燥半缕冷湿的声,天光漏斗般从白色云头露出,犹如戏剧舞台筛下强弱不一的光线。就在这片影子中,可以看得到人物额头和耳朵的部分。视线一截截经过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阴雨天气的日光让屋角的物件变得模糊,唯有一隙光线对焦与这个时代差了十多年年岁的小孩儿,端坐着看碟机放映的无厘头喜剧片,啜饮同样自租碟士多店买来的橘子汽水。

风扇不断发出呼呼的声响,那个幼时的样子,在潮湿而鼓噪着蝉鸣的午后,不断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她把我明亮的房间换成披着雨天暗淡天色的碟片放映室,靠着砖墙的柜子摆着碟机,发出微微的蓝色光亮,上面的播放键音量键快进和倒退键,间或留下湿腻腻的汗渍指纹引儿,又被小心翼翼地用擦拭布拂去。我就这样又一次望着回忆里她的样子,还有她手上碟片光面折射的彩虹。

年幼总觉得黑夜长过白昼,喝奶粉的时候细细咀嚼没有冲开的疙瘩,喝光后以肚子有点胀为由迟迟不肯睡觉,赖在大人身旁看碟片,牛鬼蛇神和僵尸为主角一类的片子也要半捂着眼睛,害怕而吃惊地尽数看完。彼时爱欲贪嗔尚未启蒙,看到该共情落泪之处,竟是在多年顿悟以后才悄然红掉半圈眼眶,泛着为时已晚的热泪。

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放学后被老师留下背诵参加比赛的演讲,天黑得早,从披着夜色的学校主楼朝家走,经过无边际的荒芜苇塘,把头埋在厚毛线围巾里取暖,抵家后徐徐沉进睡眠,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大鬼跳踉小鬼嚎,脚被怪异的树藤缠住无法挪动半步,且冻极了的露水仿佛能把夜晚凝结,想开口求救却只呼出一小团白气。然而鬼们在求救目光相对时停止了跳踉哭嚎,动手扯开我脚下的藤蔓。我便出了一身冷汗,从梦里醒转过来,家里人探我的额头,说总算退了高热。

我由此常常想,那群大鬼小鬼是我童年的朋友。

无论什么光直接晒进瞳孔里,光影都会摩擦出温度,在脑袋中拼凑似曾相识的场景。无论是在电影院,戏剧院,展览馆,小礼堂,还是演唱会的观礼台,我都会一下子从二十出头的年纪直接倒带回去,中间无须过渡,无须摁下时光机的按钮,就跌入了回忆的数十里沙砾,什么都没有平白消失,什么都仍留在原地。

当初震颤我的,也仍像一轮轮明月,温柔照耀我的脸庞,耳边鬓角毛孔里细小的绒发。鼻子在这样潮水偷偷卷着浪花的夜晚,如吸入花粉般敏感地打喷嚏,细腻之情便坐上了驶向梦里过往的河床,那里是我瞒住此生所有蜜言柔语的森林,然而风一吹,山海湖泊的兽类听了都变回幼崽。

那里白日倾泄的阳光散发着的枇杷、莲叶和野果的气味,河流仿佛会在天空中泛起涟漪,不然仰看时如何得见流云如水一样缠绵的痕迹。鸟雀有想象的翅羽,飞往我不能抵达之处。无数的白昼在鸟雀南来北往中,沉溺在不同季节的时段,在三月是十里春风的光感,在秋则哀愁,散播到最远的山岭。

那里小小窗台植物的花瓣也因光线的波动,在视线里形成明亮的飞舞的点,带着紫色和浅绿色的反光。黄昏里做手工课作业,用手指揉化花瓣的时候,极灿烂的淡紫色花桨倾刻渲染硬纸,放一旁晾干就不必再管,可以从厚厚的碟片盒里挑选一张,身心迫不及待地投入电影,夜还没有黑,影像便给了我无暇光洁的梦。



那时我用目光剪辑的电影片段里,有许多人物勾嘴的微笑,且从不曾在过后的时间中彻底丧失。回忆即使不用擀面杖,也容易由一团摊开成稀薄的一张。

然而在某些时刻,回忆又像不曾和水揉搓的面粉,突然纷纷吹回到自己身上,淡淡地撩动了额头前的头发,如此便闻得到童年的桂花香及白糖味儿。看过某部宇航员的电影,便十分看好迷恋飞机汽车玩具的男生,那样的时光并非一去不复返。太阳和月亮像穿梭一样地来去,织了一匹以绮丽童梦为图案的布,且从不褪色。

我披着日月穿梭织成的绸缎,掏空沉甸甸的存钱罐,买回一张张碟片,耗费一整天一整天的时间,如精卫沉迷填海,后裔乐于追日。那些并不连贯的观影时光,在向下流经的日期里盖上时隔数日的印戳,也会被我修饰成流畅的长信。

尽管我童年收藏的碟片已在搬家和升学中流徙不见,它们也仍像刻意收藏起来的旧信在某些神游的时刻如约被打开,字句间是明眸我烁烁闪闪的过去,是我从士多店的货架拿下碟片一路奔跑,脸颊因激动而潮红。我偶尔站在记忆的窗口望向那个奔跑的小人,或是望向更远处高高的工地吊臂,彼时那个奔跑的小人还不知工地吊臂之处会伫立起电影中的高楼大厦。

这些过去的日子就这样经过十多年漫长的发芽,变得像秋天的日光一样温柔,慷慨地在我的白日梦境里无数次重现,既如梦似幻,又真实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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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
 
| Cradodel  
编 辑 | 笨 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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