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法频：聆听窗外雨 ——读熊衍东诗集《窗外有雨》

汪法频，住建部城乡建设全国理事会常务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副主任政策研究员，原《建筑》主编，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兼职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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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法频，湖北天门人，住建部城乡建设全国理事会常务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副主任政策研究员，原《建筑》主编，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兼职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出版创作及理论专著10部，获得包括"建国四十年报告文学奖"等在内的国家及省部级文学创作奖23个，作品多篇被翻译到国外。

 

作者近影

打开熊衍东即将付梓的新诗集《窗外有雨》，雨真的就在我书房的窗玻璃上爬满了。细密的雨珠，排成队，悲壮地滚落，似一行行铿锵的诗句。这是北方的雨，虽不如南方的细腻、绵软、柔韧，却热烈、温润、爽静，正给了我比对聆听的绝好关照。

《窗外有雨》是熊衍东继《三叶草》（与白守成、刘芳合著）、《平原上的竖琴》、《鹧鸪鸟喊出的平原》、《芦花深处》后的第五部诗集。在中国乡土诗大观园，熊衍东的诗是一支愈来愈艳的花——从创办《业余诗人》起，其生长、盛开三十余载，到现在更为繁茂、芳郁。

真正读懂熊衍东的人会知道，这并不算奇怪事。他从未舍离生养他的乡土，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用心与身边的人贴紧，与熟悉的不熟悉的事贴近，连“青蛙”、“睡莲”、“紧闭的门”……甚至“悄悄话”，都不放过。

“在一团荷叶上打坐，一首禅意的诗/在夜的键盘上平平仄仄地敲，你敲一下/就有一颗星颤抖一下，月色的暧昧，在遍地虫鸣中/一点一点铺进一个人的梦”（《青蛙》）

荷叶、星星、月色、虫鸣，一连串的物象，让你不用多思，就能相见熊衍东蹲在荷塘边一会看青蛙，一会儿看天空，一会儿观月色，一会儿听虫鸣的样子。他一定是昂奋的、兴高采烈的，甚或孩童一般；但又绝对空明、宁静，除了自己的影子，他的身边不会再有别人。正如此，青蛙才会在他的眼里幻化为“打坐”的主体，才会有与“一颗星”、暖昧的“月色”，以及“遍地虫鸣”的深情交融。

希姆博尔斯卡说，诗人必须看得见“世界大熔炉中被人们忽略的部分”。这不是单凭眼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必须靠发现、思考和想象。而这一点，熊衍东好像有着天才的觉醒。从江汉湖乡的坦荡平原，到巴山蜀水的倥偬军营；从鸡犬声相闻的农舍田畴，到机声隆隆的国防工程建设战场，他始终带着与生俱来的乡土基因，体察、求变、联想。因而，他的诗总能摆脱一般的客观描写，极轻松、极自如地通过丰富而又决不离奇的想象，将主体感受表达给读者。

这是一种得益于悟性、会心与经验承继的写作艺术，拥有了这种艺术，熊衍东面前的一切仿佛皆可得心应手地成题作诗。有的是物，如《浮尘》、《闪电》、《第七朵玫瑰》；有的是一句话，如《说好了，反悔了》；有的甚至是一个关联词，如《然后》，等等等等。在他的笔下，人与人、人与物、人与城市、人与历史，题材、主题之宽广，似乎俯首即拾，唾手可得，没有什么不可为题，没有什么不可为诗。



乡土诗源于乡村生活，又为现代生活所观照。

收入《窗外有雨》的五辑，大多是熊衍东的新近之作。穿过一粒粒晶莹的“雨滴”清脆的跫音，我们清晰看见诗人视角转换的足迹。他已不再站在单一乡土的触点来观察和体味生活——尽管他依然坚守着自己写作的乡土，也不仅仅单纯反映风土、民俗，而是从乡村大步走向城市，又从城市大步走向乡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长长的鱼杆比一个时代的手臂还长/钓起一个城市的魅力和一张城市的名片/你需要韧劲和毅力，需要一节节拔高的春笋/在你耳边一遍一遍吹清新的风”（《垂钓——读彭世海摄影作品》）

这是诗人全新的表达范式，通过“城市魅力”、“城市名片”等词汇，紧密融合了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生命直觉和对城市生活的理性思考，相对于以往习惯称谓的乡土诗而言，我们明显感受到其丰厚而全新的诗学特征。

“简单的爱，复杂的心情/生活琐碎的争论，为一些虚名颠三倒四/装腔作势，行色匆匆/都慢下来//慢到你看我的眼神/有足够的电，来照亮那些不多的日子”（《慢下来》）

诗人思想的利剑直刺向浮躁的城市，他站在一个礼堂的讲台，不，是一个人群蜂拥的无边的广场高地，用平白得不能再平白但却激情四谢、诗意盎然的句子，呼吁、劝告那些“为一些虚名颠三倒四”、“装腔作势，行色匆匆”的人们“都慢下来”。诗人举着人文关怀的熊熊火把，召唤着现代生活下那些被扭曲了的灵魂，照亮了城市的暗夜。而下面的诗句，同样让我们警醒——

“城市是大家的/不是你想抛就抛想扔就扔的/以你为定点,只要一个华丽转身/那个有着卡通图案的垃圾桶/一个诙谐的笑脸/就会让你的形象崇高起来”（《抛物线》）

评论家吕进说，大凡有价值的诗歌，都是“使命意识和生命意识的和谐”，若“只有使命意识而没有生命意识，诗就会从体验世界蜕化为叙述世界”，同理，若“只有生命意识而没有使命意识，诗魂就会瘦弱，诗貌就会猥琐”。

《窗外有雨》中的不少诗篇，让我们感受到了两种意识的和谐交融，这是流淌其间的异曲大美。



诗界一度有一种有意轻忽、并使诗歌创作脱离情感的声音，这应该是相悖于诗的真谛的。《窗外有雨》的创作证实，能够称之为好诗的，无不与情感相关。

在这方面，我们不能不说，诗人熊衍东是一位驾驭情感的高手。他的那些饱含于诗中的情感并不直露，并不一泻千里，而是不紧不慢的展开，缓缓地浸润。

“紧闭的门被一把大锁锁着/被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锈蚀成一个人的硬伤/风化的门，脱落的油漆经不住你纤纤的手指一敲/但你就是不敲，你在推敲间，让时间静止”（《紧闭的门》）

这是怎样的一扇门？究竟被一段什么样“不堪回首的往事”锈蚀成了“一个人的硬伤”？还有那“风化的门”、“脱落的油漆”，以及在推敲之间“就是不敲”、“让时间静止”了的“纤纤的手指”，无不让人不由自主跟随着一起怀想，一起感伤。

诗歌的情感，永远是因为诗人的痛苦和快乐。徐志摩说，“诗人也是一种痴鸟，他把他的柔软的心窝紧抵着蔷薇的花刺，口里不住的唱着星月的光辉和人类的希望，非到他的心血滴出来把白花染成大红他不住口。他的痛苦与快乐是浑成的一片”。

熊衍东来自贫寒的乡村，骨子里浸润着对民生疾苦的体恤和牵挂，这份大爱之情，让他从未停止过对民众生活内涵的深刻体悟与揭示。

“候鸟已扇不开翅膀，这些老家的老人/歪在墙角抽着劣质的闷烟/或者颤颤巍巍把一把卷了刃的镢头抡起来/在一块板结的土地上只留下一条白印痕/有的还趴在断炊的灶台上昏昏欲睡/一只觅食的鸡掀翻了油罐”（《老家的这些老人》）

对于民生之苦的诉说，任何的艺术手法和手段都显得多余。熊衍东深谙其道，便只以纯粹的白描向读者呈现自己体察到的每个细节。但殊不知，正是这样的白描，把诗人的隐忧与悲悯情怀转换成了呼唤的巨响，振聋发聩。

美国诗人惠特曼说：“真正的诗人，既不带来停滞，也不带来荫庇下的痴肥和舒适。”

熊衍东就是这样的诗人。他常年自由穿梭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几乎从未停止过自己独特方式的行吟。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他在微信圈，在QQ群，高频次推送着他的质朴但绝对妙雅的手笔，总能在娓娓道来中将我们带入生活真实而崇高的艺术境界。

“祖母的蒲扇扇出的民间故事/像轻柔的风灌输了善良本分诚实坚韧的内涵/父亲去池塘挑水/母亲的菜园传来黄瓜茄子/辣椒格格格的笑声”（《用月的勺子舀起的童年》）

诗人对童年乡土情境的拼接，那些靠记忆缝合的丰富的原乡现场，不拘泥于短暂的时空，更不依赖繁复的韵脚、华丽的辞藻，带给我们回味、遐想的快乐。

这样行吟的又一面，是诗人不缺理性的表达。《窗外有雨》中，不少诗篇看似极其随意的词汇组合，却形成了严密的逻辑与无限的内在张力，感性、知性高度合一，充满了哲思。

“你伸出拳头要我猜/捏紧的谜一定是你不愿放弃的自尊/我猜有，那里会是四大皆空/猜无，那里会风生水起吗”（《若有若无》）

诗人将自己的思考放进一个“捏紧”谜的“拳头”里“猜”，充满了感性；而“有”与“四大皆空”，“无”与“风生水起”的对应，又知性十足，不经意间，“有和无”一对哲学范畴，便被巧妙揭示了出来。类似的，如《离苦得乐》、《生命中的空位》、《放开》、《必然》等等，凝练易懂，乍看清澈如水，实则思辨横溢，这是熊衍东乡土诗中颇富蕴涵的认知表达和个性鲜明的价值体现。

诗人是清苦的，鄙视伪善的，这是诗人的尊严，也是诗歌的尊严。爱诗和写诗，其实也是一种信仰，需要把自己的虔诚与爱恨，毫无保留地奉献给诗的神祇。熊衍东是已与我唱和了三十余载的兄弟，他那样为诗而喜，为诗而狂，定会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诗的神祇，以其温情的诗的雨虹，为我们营造出更为瑰丽和美好的精神家园。

熊衍东：从江汉平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张蔡村走出来，在巴山蜀水通往大山内心的隧道里，以一个军人的执著，完成了国防工程艰巨的任务。办《业余诗人》，拉一支佛子山文学队伍，以一首一首小诗打开人生的通道。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湖北日报》、《诗刊》、《长江文艺》等报刊发表诗歌1000多篇首。诗作先后被多家出版社出版的文集选用。先后主编了《业余诗人》、《大地》、《天门山》、《天门文艺》等刊物。出版诗集《三叶草》、《平原上的竖琴》、《鹧鸪鸟喊出的平原》、《芦花深处》、《窗外有雨》。诗作在全国十多次诗歌大赛中获奖。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家协会会员。天门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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