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溪头有清酒,谁去与我挖荠菜?
牛不见了,荠菜也不见了。楼下的小市场上有卖灰不溜秋的荠菜的,要好几块钱一斤。...
荠菜当然还是麦田里的好。
同事突然在微信上问:姐,我要去挖荠菜,哪里有,最近的地方。
脑子里迅速的搜索,回曰:崮子村,过了铁路就是了。
好的,忒以当了。
崮子村还有土地吗?
我又仔细地想了想,竟想不起来了。
正阳路南头铁路底下堵了有三年了,不见开工也不见开通,我很久不走那里了,不知道铁路南的村子是否还有地,是否还有荠菜。
对不起同事妹妹了。陆游说:“惟荠天所赐,青青被陵岗”,此处没有,别处必有,让她到大自然里去找去吧,我想她是带着孩子的。
那再好不过了。
春食荠菜赛仙丹,我也是挖过荠菜的。
东湖至韩家营子的空间地带,曾经有大片的土地,都是我们庄的。村前的那部分多种小麦,靠近韩家营子村后的那片地中间隔着一条河,多种水稻,一方方的田地之间,是一条条田间小路。
春风还乍暖还寒的时候,那些麦地和田间小路上,到处都有荠菜。
田间小路上的荠菜容易发灰,没有麦苗遮挡,尘灰塝土天长日久都长在了荠菜叶子里。唯有那麦地里的荠菜,才是最好的。
麦地里最好的荠菜,又在那沙性土壤的麦地里。
我们村是靠海的,大海在我很小的时候,海滩一望黄沙漫漫。
但是村前的地却有很多是盐碱地,就有勤劳的村民,每逢冬闲,就到沙岭去推沙倒在地里,这样就可以种庄稼了。有的人家的小麦地,透过低低的小麦苗望去,就是沙地了。
那荠菜长在这地上,枝肥叶绿,还很好拔,拔起来轻轻一抖,根须白白净净的,开心极了。
我似乎也没挖了几回荠菜,偷小麦倒是记得很清楚,小麦还归生产队的时候,经常干的。
麦秸还带着绿色、麦穗刚刚透露出黄色,谷苞欲裂未裂之时,满坡里飘荡着带着青涩味的麦香。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小孩子就挎着篮子,装作挖(家乡话剜)菜的小孩子,猫着腰悄悄地躲在麦田里,趁着守麦人将麦秸折断,放到篮子里。
待到守望麦田的老人转回来,觉察到麦田里的异样,一边大声呵斥起来,赶老鹰一般,一边大踏步望这边赶,小孩子们瞬间如麻雀散去,从不同的麦田小路飞翔而去,身后是守麦人的骂声。
“偷”回来的麦穗用陈年的麦草一烤,放在簸萕里(一种柳编的农具)搓一搓,一粒粒略带青涩的麦粒就滚落出来,抓一把填到嘴里,那个香味,似乎今天我又闻得到了。
大人们通常似乎对这种行为也不大责备,吃饱远比道德来的实惠。
不但偷青涩的麦穗,还“偷”过煮熟的麦粒。
牛是劳动生产的主要工具的时候,待遇远比社员高。
记得是生产三队的牛棚里,有一口大铁锅,经常会煮一大锅麦子,纯一色的麦粒啊,熟了的时候,香味飘出老远老远,我们在家里就闻得到了。
我和小美、海燕几个小孩子就鬼鬼祟祟地,像嘎子观察鬼子一般踩好路线,趁着养牛人忙别的功夫,摸黑悄悄地挨近牛棚。
牛棚的门通常是锁着的,但对我们这些饥饿的虫子来说,有食吃就会鸟儿一般飞过去,一道破门算什么。
把门往里使劲一推,裂开的缝隙一扁身就钻了进去,掀开大黑锅盖,就往嘴里填,听到外面有响声,忙急急的望口袋里装,两手各抓一把,迅速的从门缝里挤出来。
可是今天的牛,已经被作为乡村旅游的旅游物象之一了。
今天黄墩镇举行闹春牛民俗文化节,我在微信上问去现场的朋友,几头牛啊?
卢总回曰:目试范围之内,有十二头牛。
晚上看他们在群里分享的园林黄墩公众号信息,说:来自社会各界的五六千人齐聚浮蓬山下,共同见证了这一盛况。
那是去看牛吗?有个朋友调侃,那不把牛惊了?
十二头牛啊,从辛主席分享得照片看,有一头牛右腿部赖的不行,估计实在是找不出牛了,这么上镜头的事情,举全镇之牛,让一头赖牛也充在其中。
牛啊,又成了稀罕宝贝了,又比某些人的存在价值高了。
实际上,这些年走过了那么多的乡镇,那么多的村,我只在很远的三庄镇窝疃村见过三只黄牛。
牛不见了,荠菜也不见了。
楼下的小市场上,这几天有卖灰不溜秋的荠菜的,要好几块钱一斤。
牛不见了,荠菜也不见了,麦田也不见了,我那童年的开满豌豆花的紫色的金沙滩也不见了。
我所熟悉的地方,我经常走过的路,204国道的东边,很少有机会看见一块麦田了,而我的村庄,我已经不能回望了。
乡愁是一个有关情感体验的字眼,不曾亲近过土地的人,是不会有乡愁的,顶多是像看黄墩的春牛一样,看稀罕。不曾亲近过土地的人,也不会对荠菜、春牛、麦田有感情,越来越多的孩子,偶尔看见麦苗,会天真地问:
啊呀,怎么那么大片韭菜呀?
可是荠菜还是好东西啊,它来自上天所赐,带着天地的灵气。所以,荠菜,趁着杨柳春风,还是要挖的。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看看,辛弃疾的境界,在城市化的浪潮中,我们轻轻地就触摸到了。
前面溪头有清酒,谁去与我挖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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