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漫长的告白与告别

你好吗？我很好。你好吗？我很好。你好吗？我很好。...





“我的凤梨罐头过期了”

四点七分醒来之前，我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我想到凤梨罐头，当想到它的时候，我就知道它已经过期了。

四点十六分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花几分钟想了一下那段台词。我发了一条说说。之后想到我的旧p3。那是一只黑色的，已经磨光了按键的p3。中学的时候，我往那里面存了大段大段的台词。

四点二十一，我爬下床。去找我的p3。

四点二十九，我从箱子里翻出了很久没有用过的p3。当然是没电的，不过我可以用充电宝试试。

四点三十五，我坐在床上，听金城武的声音。当时存的音质不太好，一直有杂音。

四点四十七，一段音频，它的时间是一分五十二秒。现在是四点四十八。

四点五十二，每天你都有机会跟别人擦身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可以变成一个朋友或是知己。

四点五十五，终于在一家便利商店，让我找到第三十罐凤梨罐头。就在五月一号的早晨，我开始明白一件事情。

四点五十八，我也是在要天亮的时候出生的，嗯，天亮以后可以买一盒榴莲酥。

四点五十，宿舍是六点开门。我可以等到那个时候，穿好鞋子，出去跑步吧。

——M先生的日记

今天我想来聊聊一部电影，还有一个故事。

几个很熟的朋友都知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睡眠都不太规律。往往在两三点钟才睡去，或者早早醒来，看着窗外的浓浓雾气和灯光由黑暗变得明亮。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就如同漫长的告白与告别。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期限，不知道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这个下午我又打开了重庆森林，而之前的两次，都没能把它看下去。很久之前听过一句话，“失恋的人不要看重庆森林，但是不失恋的人又怎么能看的懂重庆森林。”我一次打开它的时候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水汽朦朦的。另一次打开，看到金城武在四月三十号晚上一罐一罐的吃撒了胡椒，倒了酱油的凤梨罐头的时候，我关了电脑。但现在是一个好时候，我可以看完它了。

这是关于两个失恋的男人的电影。很平庸的爱情，同样的情节可能发生在无数人的身上，比如我，又或者是此时在看这行字的你。而且我们也总会一次一次的在相似的情景下做出相似的举动。

“去年冬天的时候，有一阵子M先生抽烟抽的很凶，随手把一个个空空的烟盒扔在橱子里。直到他要离开这个城市的前一天，从橱子里清出来的盒子排了长长的一列，长到惊吓到了舍友和他自己”。



金城武一罐一罐的买五月一号到期的罐头，梁朝伟在每一个晚上独自安慰空房间里的肥皂，毛巾和布偶。他们都用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做同一件事情，等待。等待一个不会再打来的电话，一个不会再出现的人。因为失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已经融进生活里的一部分不见了，虽然她还在别的地方存在着，但从此与你无关了，如此的突兀和锋利，想想就可怕。

“最后一次送姑娘回宿舍的时候，M先生想最后一次抱抱她，但是姑娘躲开了。他只能说，那就这样再见吧，大概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再见了。回去的校车上姑娘给M先生发了一条短信，她说还会再见面的，一定会的。现在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他们再没有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

遗憾的是，电影毕竟是电影。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我们不可能像电影里的金城武那样把等待的期限精确的限定在一个月，甚至一天也不会多。更多的时候，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设下期限，又一次一次的在期限到来的时候溃不成军。我们也不可能像金城武一样，一样的说服自己，“下一个走进酒吧的女孩子，我就会喜欢上她”。因为等待是痛苦的，一个一个不能入睡的晚上和太多不愿意醒来的梦。谁都希望这样的痛苦能有一个期限。

“上一个冬天格外的冷，即使裹的严严实实，冷风和寒气还是试图从每一个可能的缝隙钻进人的身体。人们在街上都阴沉着脸行色匆匆，没有人想把自己一个人暴露在这样的世界里。M先生晚上总是睡不好，有时候半夜里不能入眠，冷气倾彻全身，整个人都和心都抖成一团。有时候沉沉睡去，但总被一个又一个梦缠绕，梦里总有姑娘的影子，早晨醒来的时候累的像赶了一夜的路”。

但是金城武真的不再等待了吗？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今天心情好，想看看夜场”

“嘿嘿，她走了，早走了”

“走了？”

“难道等你啊？女人不能等的，越等会越晚，越晚越担心，最后担心的要发疯。刚才，她和街口的理查走了，你有意思的话早点来嘛”

在一个月的等待里，我们似乎看不到太多阿may的影子。开头的时候金城武给阿may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在这之后的整整一个月里他都在等待，三十号的晚上吃下所有罐头以后回到快餐店，和老板有了上面的对话，又疯子一样的给很多不再联系的女生打电话——再到他走进酒吧。但是其实那时候他还是在等的啊。期限就要到了你怎么还不打电话来？真的就要到期限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他把装醉的林青霞扛进酒店，自己在地上坐了一夜，一夜未眠。要天亮的时候用领带擦干净了林青霞的高跟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call机是金城武和阿may之间唯一的联系——在他把call机留在球场转身离去的时候call机响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的重新打开call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女人的祝福。但直到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有丢掉call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一个人的他也许还在等着一条不会来的信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在把姑娘弄丢了之后，M先生不太想和别人说话，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排最早的校车，又在很晚的时候一个人穿过城市的灯光坐最后一班校车疲惫的回到宿舍。哥们儿看到M先生不开心，总要拉他出去喝酒。于是在吃饭的时候M先生笑的很大声，眼睛明亮，但酒醒之后清醒的深夜里压着声音低低的哭出来，舍友的鼾声很沉。M先生在等姑娘回来，希望像是之前每一次的吵架那样，姑娘总会在第二天要M先生抱抱”。



梁朝伟第一次见到王菲的时候，他还有一个空姐女朋友。

“每一架飞机上，总有一个空中小姐是你想泡的。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成功的在两万五千英尺的高空泡上了一位”

这嘚瑟的语气，掩饰不住的开心。大概每个男生追到很棒的妹子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吧。为什么不呢？没有什么比一段刚开始的爱情更美妙的东西了。但是就像前天推送里的台词，所有短暂而浪漫的镜头，都可能是日后的致命伤。

“姑娘对M先生很好，姑娘的心很大。于是分开之后有一段时间了，M先生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姑娘的影子。姑娘写给M先生的信被夹在一叠书中间，于是某个中午被M先生不小心翻了出来。M先生经常忘记带雨伞，和姑娘出门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合姑娘粉色的花伞。于是在某一次下雨之后M先生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积满灰尘的大伞，只有姑娘的花伞叠的整整齐齐的收在抽屉里。姑娘和M先生都很喜欢看书，这么久以来两个人陆陆续续落了不少书在对方那里。于是姑娘走了之后，M先生把收好的姑娘的书拿出来，全都细细读了一遍。姑娘扔给M先生的大抱枕一直静静躺在他的床上，和M先生一起等过一个又一个天亮。姑娘的照片还一直收在钱夹的最里面，是姑娘趁M先生没有发现偷偷塞进去的。照片里的姑娘眼睛真漂亮。所以M先生很难过，但他又总觉得姑娘是会回来的。虽然她走的那么坚决，但是这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呀”。



厨师沙拉，炸鱼薯条，又或者是pizza，宵夜都有那么多的口味，更何况呢？摩擦，嫌隙和争吵就像是黄昏之后暗下来的光线一样不可避免。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选择罢了。有的人愿意试一试用时间和耐心抹平这些棱角，而有的人觉得换一个口味会是更好的选择。毕竟那么长的时间是很不舒服的。于是空姐转身上了飞机，换了一个中转站，把梁朝伟留在小店里。他一直不肯收那封他知道答案的信，换了工作的时间，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答案。每天晚上回家安慰毛巾和娃娃，在每一次开门的时候还希望能看到那个从衣柜里跳出来吓唬他的人。

“姑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用刚在一起的时候M先生的话来说，'说太阳最明亮的人一定没有见过你的眼睛'。M先生觉得大概自己之前快二十年的运气全都用在遇见这个女孩上了。他迫不及待的告诉自己的哥们，把她介绍给爸爸妈妈，告诉他们就是这个姑娘了。那样的时光格外明亮。

然后是姑娘去了另一个校区念书，两个人越来越远，再后来越来越多的争吵，穿梭在城市两端的疲累，拥抱和短暂的陪伴还是抵不过猜疑和争吵。M先生越来越多的沉默和姑娘愈来愈多的哭泣。还是没有走过这个鸿沟，姑娘觉得只能到这里了，于是在一个晚上收拾行李回了家。M先生在火车站看着姑娘的背影离开。接到姑娘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家里，而学校在的城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南方长大的M先生很开心，拍了雪景给姑娘看。他想和姑娘好好谈谈，有什么嫌隙不能用交流解决呢？M先生想告诉她这次还是像之前每一次那样，他决定无条件的包容姑娘。

可是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郭富城运气很好，比金城武的运气好的太多。这部片子的前半段有些压抑。脏乱的地下通道，灯光微弱的酒吧，阴沉的色调，女杀手和下雨天。但是后半段王菲出现了，于是一下子明亮起来。这个喜欢跟着加州梦的拍子摇摆的女孩不单点亮了这部片子和痛苦的梁朝伟，甚至是电脑前的我。打这一段的时候我也在听加州梦，竟然也下意识的打着拍子。



让你牵心的那个离开的人总是很粗心，会落下很多东西。要靠自己搞定的话，是很困难且漫长的。没有王菲像个痴女一样偷偷溜进梁朝伟家里，一点一点的换掉所有的东西，不知道他的毛巾还要流泪多久。不知道梁朝伟会不会像金城武一样，在等待和不等待的期限里这么摇摆下去。王菲就是一个田螺姑娘，帮助梁朝伟从等待变成了告别，同时又是一场告白，太漫长的告白。梁朝伟的运气真是好，王菲不是金城武遇到的那个小店里的阿may。“女人是不能等的”，除非她等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她自己。加州，加州。加州是贯穿整个后半部片子的一条线。王菲是很独立的，她所做的这些与其说是为梁朝伟，倒不如说是出于自己的心。这样出自内心的感情是最纯粹的，也是我觉得最珍贵的。



“后来，这一年就要过去了。考完试以后的最后一天，M先生整理了宿舍，清理掉了一橱子的烟盒，坐上了南下的动车。去火车站的时候经过海边，他看到大群大群越冬的海鸥，从头顶盘旋过去。在家里M先生睡的很安心，好像那些无法闭眼的深夜和纷杂的梦都离他远去了。只是白天偶尔还是会溜到楼顶的天台抽一两根烟， 看着头顶大片大片流动的云发呆。和家里朋友玩儿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失神，姑娘这时候在做什么呢？她是开心还是难过。很少的某几个瞬间还是会被突然的悲伤抓住，好像又回到了学校里的那段没有希望的等待里。

然后他开始看很多的电影。每当要被情绪抓住的时候就让自己沉浸到别人的故事里。在这之后姑娘就不再会出现在故事里了。M先生知道她在很远的地方，每天或者哭或者是笑。姑娘笑起来很好看，M先生还是希望她总是能开心的。最然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联系了。姑娘曾经和M先生说过一句话，“好好相爱，认真道别”。也许真的是很多事情都有一个期限。爱情有期限，等待也有期限。这漫长的等待也是一场漫长的道别，认真的道别。M先生很遗憾最后没有能好好的抱一抱姑娘，但是也就是这样了。

回到学校以后就是春天了。过去的时间留给了M先生两个习惯，还是扔不掉手里的烟，而看电影意外的成了习惯被坚持了下来。M先生有一个集子，里面记了每一部他看过的电影，一场漫长的告别”。



在后半部片子里还有一条线，就是制服。从一开始梁朝伟和前度嬉戏和生活里到处都是制服的影子。前度离开以后他依然在所有时间里穿着巡警的制服。而她留下的空姐制服被梁朝伟洗干净，仔细的挂在房子里，一切就好像她只是和过去一样普通的飞一次航班而已。王菲来了以后这件制服被她扔到了角落里。到了后来梁朝伟再把它翻出来洗净，却不是要挂起来，而是收进了纸箱，和那些飞机模型一起，因为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再到最后他干脆也脱下了自己的制服，一个干净的转身。我们大概也需要这样一个过程，经历一个漫长的道别，就像是要去往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隔山越海，但总会走到的。

一年以后，当了空姐的王菲拉开卷帘门出现在拿着登机排等待许久的梁朝伟面前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明亮了。无论是她也好他也好，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都蜕变成了全新的，更好的自己。虽然这个故事起于两个失恋的男人，但终究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



“M先生现在过得很好，虽然谈不上开心，每天开始忙碌起来，但他却觉得很轻松。他可以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遇见姑娘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短袖和亚麻布的蓝色长裙，记得那时候姑娘一头柔软的马尾辫和有点害羞的笑，但是最后一次见面时候后姑娘穿的什么衣服呢？M先生不记得了。他觉得不是给姑娘买的红色棒球衫而是一件红色的风衣。但是印象里他不记得姑娘有过红色的大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吧。有人给了M先生一张两年以后欧洲的登机牌，不过未来很长，谁知道呢？M先生现在晚上按时睡觉，再睁开眼睛就是新的一天了。”

在这里我和M先生都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有一个好梦。晚安，大家。



图片截自王家卫的重庆森林，片源来自B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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