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吉象：艺术教育的中国之路

彭吉象，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导，原书记兼副院长、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常务副院长中外艺术教育的历史渊远流长...

彭吉象，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导，原书记兼副院长、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常务副院长

中外艺术教育的历史渊远流长，早在两千多年前我国的先秦时期和西方的古希腊时期就已出现。

正如德国思想家卡尔·雅斯贝尔斯所讲：正是在人类社会距今两千五百年前左右尤其是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被人类称之为“轴心时代”的时代。

在古老的中国、西方、印度和以色列等地区，轴心时代都出现了一批伟大的思想家，他们的思想至今还在影响着世界各个地区和国家的人们。同样，也正是在两千多年前的这个轴心时代，在世界东方和西方几乎同时开始了艺术教育。西方古希腊时期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伯拉图及亚里士多德等人就十分注重艺术教育问题，把审美教育视为道德教育的一种特殊方式，一种特殊的手段。

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常常呈现出某种相似性，几乎与此同时，也即在我国的先秦时期，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等相继提出了“儒家”和“道家”的美学理论和艺术教育理论。

早在两千多年前，以先秦时期的孔子和古希腊时期的伯拉图为代表，东西方的大思想家和教育家们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艺术”对于人类社会的意义和作用。

这种现象的出现绝非偶然，它一方面说明：人类各个文化的历史进程具有相同和相似的规律；另一方面，艺术具有审美认知、审美教育、审美娱乐等多种功能，确实能对社会生活发生多方面的作用和影响。因此古代的思想家们才这样重视艺术教育对培养和熏陶人所起的巨大作用。

艺术教育的两个含义

——专业型艺术教育与普及型艺术教育

艺术教育的概念有两种不同的含义和内容：一方面，从狭义上讲，“艺术教育”是专业性的教育，为了培养专业艺术家和专业艺术人才所进行的各种艺术理论与艺术实践的教育，各种专业艺术院校主要从事这种专业的艺术教育；另一方面，从广义上讲，“艺术教育”是指普及型的艺术教育。

我国的教育方针，已经明确规定需要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人才，而美育的重要核心或者主要途径，就是艺术教育。特别是当前，我国教育战线大力推进素质教育，而全国大中小学的素质教育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美育和艺术教育。

这种广义的艺术教育理论认为，尽管世界上存在着多种多样的职业，但作为现代社会人，不管他从事何种职业，都不可能不涉及艺术。普及性艺术教育作为美育的重要途径和主要核心，根本目标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因此广义的艺术教育强调普及艺术的基本知识，尤其是要通过对中外古今优秀文艺作品的鉴赏来提高人们的审美欣赏和艺术鉴赏力，培养人们健全的审美心理结构。

特别是21世纪以来，科学技术和生产力以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获得了巨大的发展。一方面，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另一方面，社会分工更加专业化和职业化。人们的日常生活已被程序化和符号化，物欲横流更是给人类社会带来了深刻的危机或隐患。人们在精神生活方面，反而变得更加焦虑和不安。

早在18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家和美学家席勒就发现了人性的分裂，人会存在感性冲动与理性冲动，而这两个冲动之间的冲突，实际上就是物质与精神的分裂、主观与客观的对立。席勒因而旗帜鲜明地提出了“美育”的概念。

在席勒的《美育书简》中，他强调：把艺术作为人们自由自觉的活动，以此来促进人们身心灵的协调发展。

通过对于艺术的追求，对于美的追求来提高人的价值，达到人格的完善、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改革开放以来的新时期，中国艺术教育在这两个方面，即专业性（狭义）的艺术教育和普及性（广义）的艺术教育两个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新时期我国专业型艺术教育的成果

20世纪20年代，时任国民教育总长兼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先生，呼吁“以美育代宗教”，希望人们将艺术当作自己心灵的家园，强调美育和艺术教育是陶冶人的情感，使人达到一种崭新精神境界的最好途径。他还最早把电影和昆曲引入大学课堂，可见，一方面，蔡元培先生重视和发展专业性艺术教育；另一方面，他也更重视和提倡面向全体学生的普及型艺术教育。

但是在他之后，在专业艺术教育方面，北京大学并没有长期发展起来。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学科分割的现象日益严重，许多综合大学原有的一些艺术机构都被撤销或者合并，后来全国仅仅剩下了31所文化部直属的艺术院校，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开放时期。改革开放30多年以来，我们国家的专业艺术教育发展迅速。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国家目前已经有几百所高等院校相继建立了各种艺术类的学科，招收艺术专业的学生。

目前，我国各个艺术专业在校的学生总人数，多达几十万人。包括艺术专业的大专生、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等等。与此同时，我国已经逐渐形成了由以下四种形态组成的专业艺术院校体系：（1）传统专业艺术院校如中央音乐学院；（2）综合艺术院校如南京艺术学院；（3）师范大学艺术学院如北师大艺术与传媒学院；（4）综合大学艺术院系如北京大学艺术学院。

北京大学从蔡元培校长创立了美育的传统以后，实际上后来就长期中断，一直到1986年改革开放以后成立了“北京大学公共艺术中心”。在这个基础上，1997年我们才成立了“艺术学系”，2006年又成立了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培养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和博士后等专业的艺术人才。在20多年的时间里，我们实现了三级跳：从艺术教育中心到艺术学系再到艺术学院，恢复和弘扬了蔡元培校长当年倡导的北京大学美育或艺术教育的传统。

虽然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专业型艺术教育取得了快速的发展，但是相比文史哲等传统人文学科来讲，艺术学毕竟还是一门十分年轻的新兴学科。尽管中外历史上各门艺术早就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是艺术学科作为一个正式的学科，是在19世纪末的德国。我国更是长期没有把艺术学作为一个门类，而是仅仅把艺术学作为一个一级学科放在文学门类之下，这种现象延续了半个多世纪，严重阻碍了我国专业艺术教育的发展，远远不能适应新形势下艺术教育的现状。在很多专家的共同努力下，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于2011年2月将艺术学升格成为一个学科门类，成为中国的第13个学科门类。

人民群众需要更多、更好、更优秀的戏剧作品、音乐舞蹈作品、绘画雕塑作品、电影电视剧作品等，需要我们的专业艺术院校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导演、演员、编剧、音乐家、舞蹈家、画家、雕塑家等等。文化的繁荣反映出社会的进步，文化的发展标志着人的全面发展。从全球来看，近年来文化创意产业正在成为世界发达国家新的经济增长点。从这个意义上讲，艺术学升格成为一个门类，培养更多优秀的专业艺术人才，既是我国精神文明建设的需要，也是我国物质文明建设的需要。

新时期我国普及型艺术教育的发展

应当指出，在这个方面，我国艺术教育具有更加繁重的任务。从一定意义上讲，艺术教育作为美育的核心和主要途径，它的根本目标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因此，广义的艺术教育强调，在全体大中小学校中都要开展普及型的艺术教育，这种普及型广义的艺术教育，并不是为了培养艺术家，而是作为素质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面向全体学生，提高全体大中小学生的审美与人文素养。

对于广大非艺术类学生所进行的艺术教育，重点是激发学生的艺术兴趣，帮助学生形成一两项艺术的特长和爱好，向学生们普及艺术的基本知识，开阔学生的人文视野，通过对优秀文艺作品的鉴赏来提高他们的审美修养和艺术鉴赏力，培养他们健全的审美心理结构。同时，作为美育的核心内容，艺术教育对于人们道德的完善和智力的开发，也将产生深远的影响。它可以丰富人的想象力、发展人的感知力、加深人的理解力、促进人的创造力。

爱因斯坦曾说，“在科学领域和艺术领域里，对于真善美的不断追求照亮了我的生活道路。”

从总体上讲，我国广义的艺术教育从改革开放以来有过几次重要的飞跃。这30多年来的艺术教育历程大致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即前十几年是艺术教育的复苏时期；

第二个阶段即中间十几年，在各方努力下，美育和艺术教育被纳入国家教育方针；

第三个阶段是21世纪以来的这十多年，重点进行美育和艺术教育体系的建设和课程的建设。

尤其是一批国家级的艺术教育重点教材和理论著作的出版，大大提升了我国艺术教育的质量和水平，美育和艺术教育的重要性日益受到重视，美育和艺术教育的实施逐渐得到推广。

我国艺术教育的未来

目前，我国有好几百所高等院校设立了艺术教育专业，特别是在艺术学升格成为一个学科门类以后，我们的5个一级学科都需要形成自己完备的教育体系，都需要在教学观念、培养模式、课程体系、课程内容、师资队伍、教材建设等各个方面积累丰富的经验，并形成自己的学科体系。这就需要我们广大艺术教育工作者付出更大的努力，尤其是如何建立一个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艺术学学科体系，更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艰巨的任务。

在普及型艺术教育方面，首先要认真落实2015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意见》，坚持以人为本、面向全体学生，以美育人、以文化人、立德树人，并把这作为美育和艺术教育的根本任务。以艺术课程和课堂教学为主体，把课外艺术实践活动与课内艺术课程结合起来，把社会家庭美育和学校开展的结合起来。美育与艺术教育最终目标不仅是教会学生各种艺术技能，更重要的是要通过艺术教育真正提高他们的艺术修养和审美能力，培育和健全他们的审美心理结构，培养其敏锐的感知力、丰富的想象力和无限的想象力，熏陶其情感、培养其完美人格，以实现全面发展。

总而言之，当前我国美育与艺术教育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好形势，同时也存在着许多亟待加强和改进的薄弱环节。中国教育学会和世界艺术教育联盟，共同举办的世界艺术教育高端研讨会为我们提供了相互交流、相互学习的好机会，让我们得以借鉴国际上美育和艺术教育的先进经验，我们要进一步加强和推进美育和艺术教育，真正实现21世纪美育和艺术教育的中国梦。